国际私法视野下自然人国籍消极冲突及解决方法

2022-09-12

一、自然人国籍及国籍冲突概况

国籍, 通说认为指自然人属于某个国家公民或国民的法律资格 (1) , 体现各方权利义务之结合。现今社会, 国籍的适用已扩大至法人以及航空器等法律关系客体, 但本文仅讨论狭义的国籍, 也即自然人之国籍。国籍在国际私法领域有着特别的地位, 首先, 其可用于判断某一民商事关系主体涉外性的有无, 由此其也是判断该关系是否具有涉外因素的重要标准;其次, 国籍是指引涉外民商事关系准据法的重要连结因素, 且随着全球化、互联网时代的到来, 法律关系稳定性减弱, 国籍的意义进一步得到提升;最后, 国籍也是确定涉外民商事案件管辖权的依据。

国籍冲突, 产生的根本原因在于其原则上属于国内法规定的事项, 而世界各国, 甚至于同一国的国籍法在不同时期对于自然人国籍的规定从所奉行的主义到具体的制度都存在区别, 国籍冲突由此而生。从类别来看, 自然人国籍冲突可分为消极冲突与积极冲突, 前者指一个人没有国籍, 后者则指一个人同时拥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国籍。本文主要研究前者及其解决途径。从解决途径来看, 在国际公法与国际私法各自奉行的“国籍唯一原则”和“准据法唯一原则”指导下, 二者对国籍冲突的解决方法亦相差甚远。本文以国际私法为视角, 以确定应适用的当事人之本国法为目的, 探讨自然人国籍消极冲突的解决路径。

二、自然人国籍消极冲突的产生原因及表现形式

(一) 自然人国籍消极冲突的产生原因

自然人国籍消极冲突, 即由于各国国籍法对于国籍取得和丧失的规定相异而导致的自然人的无国籍状态, 又可分为生来无国籍、因身份变更或政治原因而变得无国籍以及国籍无法查明。其中, 生来无国籍又被称为固有国籍消极冲突或生来国籍消极冲突, 原来有国籍后来变得无国籍则称为传来国籍消极冲突。自然人国籍冲突产生自各国国籍法的差异之中, 具体原因又可分为如下三点:

1. 根本差异:各国国籍法所确定国籍的主权原则有所差别

1930年通过的《关于国籍法冲突的若干问题的海牙公约》明确了国籍取得的方式、丧失及恢复的条件等都属于一国主权范围内事务, 他国不得干涉。在缺少统一的国籍立法规则的背景之下, 各国均以维护本国利益为出发点, 采取不同的主权原则, 导致各国国籍法的千差万别。

2. 直接原因:各国国籍法关于国籍的取得和丧失的规定不同

从国籍的取得来看, 各国国籍法确定自然人生来国籍的原则大致可分为出生地主义与血统主义。采取出生地主义的国家在具体出生地的认定标准上可谓千差万别, 在血统主义的国家中, 亦存在着有单、双血统主义的分别, 例如伊拉克、沙特阿拉伯等国家便采取父系优先血统主义。而在出生地主义与血统主义并行的国家, 在对二者的侧重上亦各有不同。另外, 从自然人国籍的丧失而言, 各国国籍法的规定亦各不相同。

3. 影响因素:国籍立法的不断变迁

20世纪末期, 随着人口国际迁移、流动的脚步声越来越大, 国籍冲突现象越来越多, 二战之后, 各国纷纷开始了国籍法的修订, 一时之间形成一股浪潮, 而时至今日各国对待自然人国籍冲突的态度也仍处在变化之中, 这亦是国籍冲突的重要影响因素。

(二) 自然人国籍消极冲突的表现形式

1. 固有国籍消极冲突

各国所采用的不同原则或主义直接导致了固有国籍消极冲突的频繁发生。其大致可包括:采取血统主义的国家之间、采取出生地主义的国家之间、采取出生地主义与采取血统主义的国家之间、采取血统主义的国家与兼采血统主义和出生地主义的国家之间的国籍消极冲突等。以采取出生地主义的国家间的国籍消极冲突为例, 阿根廷《国籍法》规定当其本国人生子女于国外时, 在未表示选择阿根廷国籍之意思前不得取得阿根廷国籍。巴西《国籍法》则规定在巴西服务的外国人在该国所生的子女不能当然取得巴西国籍。基于此, 可以假设如下情形:一对阿根廷夫妻在巴西服务并生下子女。首先, 按照阿根廷国籍法规定, 如果该对夫妻没有为其孩子选择阿根廷国籍, 则该子不能取得阿根廷国籍。而按照巴西国籍法规定, 该子亦不能取得巴西国籍。此时, 该子没有任何一国之国籍, 国籍的消极冲突由此产生。

2. 传来国籍消极冲突

第一, 婚姻所引发的国籍消极冲突。如美国并不将与本国国民结婚作为外国女子取得本国国籍的当然要件, 而要求外国女子需符合一定条件。而在某些婚姻影响国籍的国家, 则将本国女子与外国男子结婚视为丧失本国国籍, 假设该国女子嫁于一美国男子, 根据该国法规定, 该女子丧失原本国籍, 而在该女子尚未满足美国法律所规定的条件之前便处于无国籍状态。

第二, 收养所引发的国籍消极冲突。一些国家诸如朝鲜便将被收养作为自动丧失国籍的条件, 即朝鲜儿童被外国人收养便丧失朝鲜国籍。亦有国家如奥地利《国籍法》第11条便规定收养并不影响国籍, 也即外国儿童不因为被奥地利本国人收养而当然取得奥地利国籍。因而当奥地利人收养一朝鲜儿童时, 就可能使得该儿童成为无国籍人。

第三, 归化所引发国籍消极冲突。一些国家国籍法规定, 如果本国公民申请加入外国国籍则自动丧失本国国籍。假设该国某公民向外国申请归化后却未得到被申请国批准, 则该公民很可能成为无国籍人。

第四, 剥夺国籍所引发国籍消极冲突。尽管1961年《减少无国籍状态公约》提出原则上各国不应剥夺公民国籍, 但以澳大利亚为代表的一些国家在国籍法中仍规定或曾规定有以司法程序剥夺公民国籍的条款, 当某自然人被一国剥夺国籍又未取得新国籍之时, 该自然人处于无国籍状态。

第五, 认领所引发的国籍消极冲突。一些国家规定该国公民被他国公民所认领则自动丧失该国国籍, 而另一些国家则规定被认领并非外国公民获得本国国籍的当然条件, 此种情况下被认领公民成为无国籍人。

三、自然人国籍消极冲突的解决路径

(一) 解决自然人国籍消极冲突的传统办法

学界通说认为, 解决自然人消极冲突国籍消极冲突的立法例与理论学说可划分为“统一说”与“区分说”两种。

首先, 所谓“统一说”是指对于固有国籍消极冲突与传来国籍消极冲突不作区分, 而采取同一解决路径。具体而言, 应分别以当事人住所地所在国、居所地所在国的法律为其本国法, 二者适用上存在先后顺序, 也即当前者无法确定时方可适用后者。而在二者均无法确定时, 各国大多主张适用法院地法, 但具体规定有所区别, 大体可分为先将当事人归化为法院地国民再适用与直接适用两种类型。如1982年《南斯拉夫法律冲突法》便规定如果当事人的居所地也不能确定时, 便可直接适用南斯拉夫之法律, 而同为1982年的《土耳其国际私法和国际诉讼程序法》则要求当事人先归化为本国国民后适用法院地法。

其次, “区分说”即是指将固有与传来国籍冲突进行区分, 采取不同的解决办法。就固有国籍冲突而言, 由于不存在当事人的前后国籍之分, 一般认为应以当事人现在住所地国法律为准据法。而对于传来国籍, 此种立法例贯彻最密切联系原则, 主张在当事人原来有国籍的情况下以当事人原有国籍为准据法。但有学者认为此种做法有厚此薄彼之嫌。

除了以上两种办法以外, 亦有一些较为特殊的做法, 诸如赋予法官较大的自由裁量权, 规定由受案法院的法官根据具体情况裁量决定应适用的准据法。如1967年《约旦民法典》第62条便规定无论国籍冲突是消极还是积极均由法院确定应适用的法律。此外, 1951年《伊拉克民法典》与1948年《埃及民法典》亦有类似之规定。

(二) 解决自然人国籍消极冲突的基本原则

与国际公法以消除国籍冲突为重点不同, 国际私法以准据法唯一为原则, 着重于避免和消除法律冲突, 以明确当事人的权利与义务为中心任务。因而确立一个连结点是国际私法领域解决民商事法律纠纷的基本前提, 而当自然人处于无国籍状态时, 则势必需要寻找另一个可相替代的连结点, 方可确定某一国法律作为该案的准据法。而在具体确立连结点时, 又可分别考虑最密切联系原则、意思自治原则以及当事人父母的因素, 按照顺序依次予以适用。

1. 最密切联系原则

最密切联系原则适用于准据法选择的过程, 确立至今已有近四十年历史, 其最核心要义在于选择法律关系所适用的准据法时, 需综合分析、衡量各相关因素, 选择与当事人有着最密切联系的国家或地区的法律。据此, 当当事人处于无国籍状态时, 应按照联系紧密的程度依次考虑其住所所在国、居所所在国、主要活动中心或实际滞留地的法律, 当以上因素都加以考虑之后仍无法确定时, 可径自适用法院地法。

2. 当事人意思自治原则

自16世纪杜摩兰在法律选择领域提出意思自治原则以来, 该原则凭借其灵活性等特点成为实质正义在国际私法领域得以贯彻的一大助力。具体至自然人国籍冲突的解决, 意思自治原则应体现为在一定条件之下, 尊重当事人的意见进行国家的选择, 并将该国法作为准据法予以适用。当然, 意思自治原则的适用应以排除当事人利用其选择权进行法律规避为前提。

3. 参照当事人父母国籍或住所原则

从产生之根源来看, 相当大一部分人的固有国籍冲突, 无论是消极还是积极, 都与其父母有关, 因而将当事人父母之国籍、住所、惯常居所等纳入到连结点的范围之内有一定的合理性。需要注意的是此种做法仅为一种辅助原则, 符合一定条件后方可适用。

(三) 解决自然人国籍消极冲突的具体方法

就具体方法而言, 除了考虑当事人住所、居所、实际滞留地、法院地等因素外, 亦应当将当事人过去是否有国籍以及其父母的国籍、住所、居所等因素纳入考虑范围内, 并且在考虑各类因素时, 应遵循当事人、当事人的父亲、当事人的母亲的顺序进行选择, 进而选择找到合适的连结点, 明确准据法。

首先, 当事人现在无国籍时, 应考察其过去是否有国籍, 进而适用其过去国籍国法律, 其次, 当事人过去也是无国籍人或其过去有国籍却无法查明时, 则应以当事人住所所在国的法律为准据法, 如果当事人无住所, 则适用当事人的居所所在国法律, 如果当事人无居所, 则应考察其实际滞留地。值得注意的是, 在对于父母国籍或住所原则的适用时可采取更为灵活的形式, 通过赋予法官一定的自由裁量权, 允许其对该原则适用的必要性进行判断进而决定适用与否以及如何适用。而在当事人及父母的上述因素均处于空白时, 可要求当事人归化为法院地国国民, 从而使法院地法得以适用。

如果上述几种主张均无法适用或适用时有失公正, 则可依意思自治原则, 在排除法律规避可能性的情况之下, 尊重当事人意志的自主性, 通过当事人的意见来选择相应的国家, 进而适用该国的法律。

摘要:在国际私法领域, 国籍作为属人法中的重要连结点使得自然人有所归属, 进而得到其国籍国的保护。然而在全球化浪潮中, 各国民商事往来日益密切, 国际私法领域内解决自然人国籍消极冲突的传统做法已难以适应国籍冲突频发的现状。解决自然人国籍消极冲突, 应按顺序、有条件地适用最密切联系、意思自治等三个原则, 采取“穷尽一切”之方法。

关键词:国际私法,自然人,国籍,消极冲突

参考文献

[1] 韩德培主编.国际私法[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0.

[2] 高宏贵.国际私法 (冲突法篇) 基本问题研究[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 2010.

[3] 张庆元.国际私法中的国籍问题研究[M].北京:法律出版社, 2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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