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子建小说对死亡的哲学思考

2024-05-21

迟子建小说对死亡的哲学思考(共6篇)

篇1:迟子建小说对死亡的哲学思考

迟子建小说对死亡的思考

生命不能与死亡相割裂,迟子建在进行创作的过程中,同样充满着对死亡的体验和领悟,并将对死亡的认知提升到哲学的境界。

死亡与生命是相对应而存在的,海德格尔曾指出:“日常生活就是生和死之间的存在。” 我们在拥有生命的过程中也同样是一个渐渐步入死亡的过程,并且这个过程不可阻挡或逆转,甚至死亡相对于生命来说更加让人觉得扑朔迷离。死亡是人类难以摆脱的宿命,当作家们在不断探询此岸的生命迷津的同时,也在试图关注死亡这一通向彼岸世界的桥梁。

在当代作家中,迟子建是对死亡思考较多的作家之一,原因除了艺术思维上的敏感与睿智外,这与她的生活环境和人生经历也有很大的关系。戴锦华曾撰文指出:“迟子建是一位极地之女。她带给文坛的不仅是一脉边地风情,而且是极地人生与黑土地上的生与死,尽管不再被战争、异族的虐杀所笼罩,那仍是一片‘生死场’,人们在生命的链条上出生并死去;人们在灾难与劫掠中蒲草般的生存或同‘消融的积雪一起消融’。” 迟子建生长在荒寒的东北边地,嗅着死亡的气息渐渐长大,死亡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她的小说中呈现的浓重的死亡情节也正是身处封闭边地的人们心灵世界的折射。的确,生活在都市中的人也许不会遭遇到那么多的死亡场面,但是对于迟子建生活的北极村来说,那里只有几百户的人家,街坊邻居之间都极为熟悉,参加葬礼似乎也已经成为人们日常交往的一个组成部分。特别是对于迟子建个人而言,身边好友、祖父、父亲以及丈夫的早逝,让她越发觉得即便不喜欢,但是死亡的气息还是会如影随形,并且这沉闷的气息将萦绕着人的一生,它的笼罩总是让人无法抗拒。亲人的离去带给迟子建内心无法抚平的伤痛的同时,也开启了她对生命与死亡的思考:“他们的影子就这么突然地从大地上消失了,让人猝不及防,让人无法接受。从那时起,我便知道了人活着有多么糟糕,因为死亡是随时都可能发生的事情,它同人吃饭一样简单。死亡一旦饥饿了,它便张开血盆大口劫掠人,而且它毫无眼光,贪婪无耻,常常把不该吃掉的人也吃掉。死亡走来时那么不动声色,它扼住人咽喉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想想人是多么可怜,不能左右自己的出生,同时也不能完全左右自己的死亡。” 对死亡的体认为迟子建的生命注入了一丝苍凉的底色,那些死亡的场面常常漫不经心地出现在她的小说文本中,死亡作为一种生命的样态进入小说叙事,改变着古老的东方民族重生讳死的传统生命哲学,显示出对生命本体性追寻的诗学诉求。

从成名作《北极村童话》开始,死亡的场面就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迟子建的小说文本中,她不厌其烦地在小说中描写着死亡、葬礼、墓地的场面,叙述着死亡的出其不意和难以预料。《北极村童话》中苏联老奶奶毫无预兆地孤独地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使幼年的“我”就体验到了死亡所带来的伤痛和恐惧,随后在《北国一片苍茫》、《西林小教堂》、《没有夏天了》、《罗索河的瘟疫》,《旧时代的磨房》等作品中死亡更成为推动小说情节发展的动力。既然死亡无法避免,那么人们只能选择去接受,人生就是这样在生命与死亡、获得与失去之间徘徊,《树下》作为迟子建的首部长篇小说,其中众多人物都被她进行了死亡化的处理,小说以主人公七斗的母亲上吊身亡为开篇,七斗因此被寄养在姨妈家,姨妈一家惨遭杀害,七斗的父亲后来也因车祸意外身亡,她的同学火塘牺牲在战场,骑马的鄂伦春少年也死了,小说最后以七斗的儿子多米的死为结束。七斗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人都相继被死亡掳走,而七斗却在惨烈的生活中顽强地活了下来,迟子建煞费苦心地让死亡具有了生的力量,向死而生――这正是迟子建对生命的顿悟与冲动。

二00五年对于迟子建来说是具有转折性意义的一年,这一年渐渐从丧夫之痛的阴影下走出来的迟子建,写出了中篇小说《世界上所有的夜晚》,在这篇小说中死亡成了小说的主旋律,它在文本中密集的出现,甚至达到了令人不能喘息的程度。魔术师死了,蒋百嫂的丈夫死了,小男孩云领的母亲也死了,“死亡发生在昨天,发生在今天,自然还将发生在明天,它随随便便说来就来,带走了它需要的人,留下另一些人继续艰难地活着。迟子建的心被死亡的伤痛占据着,在小说中已经说不清那是来自迟子建内心的巨大悲伤还是女主人公的发出的心灵的伤痛。月夜下,女主人公拿出魔术师生前用过的剃须刀盒,让浸透着他血液的胡须随着清流而去,随着剃须刀的盒子中扑簌簌的声音,奇迹出现了:“不过没隔多久,扑簌簌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便将那个盒子打开,竟然是一只蝴蝶,它像精灵一样从里面飞旋而出!它扇动着湖蓝色的翅膀,悠然地环绕着我转了一圈,然后无声地落在我右手的无名指上,仿佛要为我戴上一枚蓝宝石的戒指。” 至此,迟子建与女主人公一同走出了死亡给内心带来的剧痛,是文学引领她走出死亡的阴影,给她的伤痛找到了一个能够得到排遣的出口。经过几年来对伤痛的咀嚼,我们能在文字中感受到迟子建已经心静如水,不再顾影自怜,不再抱怨命运的不公,而是在文本中赋予死亡更多独特而深厚的审美价值。《布基兰小站的腊八夜》中,老夫妻为儿子海龙隆重的操办阴婚,而新娘是一条身形俊美的大红鱼,因为在女人的梦中出现了一条七八尺长的大鱼,鱼嘴里吐出红线,红线翻山越岭落在了他们家乡的河流中,他们的儿子是为了救人被海浪卷走的,于是他们认定那条大鱼是他们的儿子幻化而成,是要他们给他找媳妇的,随后他们也果然在家乡的托哈特河上发现了为他们儿子而来的那条神秘的红鱼。夫妻俩沉浸在儿子找到归宿的喜悦中,他们失去的仅是儿子的躯体,但是他们相信儿子的灵魂已经幻化为一条大鱼畅游在海洋之中,死亡的悲伤被冲淡了,小说通篇弥漫着悠远的鬼魅之气,在对神秘的彼岸世界惊鸿一瞥的时候获得了特殊的审美张力。

对于生死之谜,迟子建似乎已经彻底地了悟了,死亡并非是万事皆空的寂灭,因为当生命回归泥土之后,也便意味着生命在其他地方的另一次绽放。在迟子建看来,生命总是以两种形式存在着,一种是活着,一种是死去后在活人的梦境和生活中频频出现的灵魂的幻影,这样死亡成为生命的另一种特殊的形式,生命也随之具有了永恒的哲学意味。活人在白天里生活,死人在白天里安息;活人在夜晚时“假死”,死人在夜晚时栩栩如生地复活。生与死,此岸与彼岸的世界在迟子建的作品中交织着、缠绕着,生命在流逝过程中诞生的那些故事成就了迟子建作品触动人心且颇具神秘意味的诗性精神。

死亡与生命相对,是两种不同的存在方式,而对死亡的思考正是源自对生命更深刻的一种体悟。迟子建在小说中对生命与命运的描述弥漫着浓厚的悲剧意识,而这些悲剧意识折射出的则是迟子建内心深处强烈的死亡意识与情结,那些渐次接近或远去的死亡的足音为迟子建的小说凭添了一层神秘的诗意氛围。在东北这块充满了灵性与神秘气氛的黑土地上,在儿时那些伴随着幽幽炉火蓬勃出现的神话传说中,在老人们绘声绘色地讲述的那些鬼怪故事的滋养下,迟子建仅是把死亡当作是生命的另外一种存在形式而已,她对于死后灵魂的有无也一直怀有浓厚的兴趣,这使迟子建能够自由地驰骋在亦真亦幻、虚实相生的艺术世界中。于是,在短篇小说《亲亲土豆》中“那永远离开礼镇的人不止一次通过梦境将这样的乡愁捎给他的亲人们、捎给热爱土豆的人们。在小说《亲亲土豆》的最后秦山年轻的生命还是戛然而止了,然而在秦山的葬礼上却出现了这样一幕:

礼镇人看到一个不同寻常的葬礼,秦山的棺材旁边坐着五麻袋墩墩实实的土豆,李爱杰头裹孝布跟在车后,虽然葬礼主持不让她跟到墓地,她还是坚持随着去了。秦山的棺材落入坑穴,人们用铁铲将微薄的冻土扬完后,棺材还露出星星点点的红色。李爱杰上前将土豆一袋袋倒在坟上,只见那些土豆咕噜噜地在坟堆上旋转,最后众志成城地挤靠在一起,使秦山的坟豁然丰满充盈起来。雪后疲惫的阳光挣扎着将触角伸向土豆的间隙,使整座坟洋溢着一股温馨的丰收气息。李爱杰欣慰地看着那座坟,想着银河灿烂的时分,秦山在那里会一眼认出他家的土豆地吗?他还会闻到那股土豆花的特殊香气吗?

李爱杰最后一个离开秦山的坟。她刚走了两三步,忽然听见背后一阵簌簌的响动,原来坟顶上的一只又圆又胖的土豆从上面坠了下来,一直滚到李爱杰脚边,停在她的鞋前,仿佛一个受宠惯了的小孩子在乞求母亲那至爱的亲昵。李爱杰怜爱地看着那个土豆,轻轻嗔怪道:“还跟我的脚呀?”

小说在这里悄然结束,平静却让人回味,死亡所引起的强烈悲哀被这充满爱意的结尾冲淡了,死亡仅带走了秦山的躯体,但是他却以另外一种神秘的方式和家人继续生活在一起,亲情的包裹便让死亡也具有了空灵之美。

《白雪的墓园》和《重温草莓》是迟子建情感最为浓烈的两篇悼念性的文章。在《白雪的墓园》中,父亲死后,他的灵魂化作母亲眼中的一颗红豆,和母亲的目光一起注视着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共同创造的孩子,当母亲一个人悄悄到山上的墓园看望过父亲之后,那颗红豆也随之消失了,因为是母亲给予了父亲的灵魂一个人安心留在墓园里的勇气。而《重温草莓》则是“我”在梦幻中与父亲灵魂的交汇,延续着亲情的温暖。特别是在《向着白夜旅行》中,迟子建更是将想象力发挥到了极致,她让“我”经历了一次与前夫马孔多的灵魂一同出游的过程,故事是那样的扑朔迷离。同样,小说《格里格海的细雨黄昏》也是讲述了一个关于灵魂的神秘故事:只身来到漠那小镇的作家却屡屡被深夜出现的鬼魂的迹象所困扰,鬼魂常常在夜半时分演奏出类似筷子敲击碗的声音,听起来徐徐有致,富有旋律感和一种曼妙的伤感,于是只好请来巫师驱鬼,巫师的驱鬼术神奇地使鬼魂销声匿迹了。但是,迟子建却为小说安排了这样的结局:“我站在格里格故居的露台上眺望着大海时落泪了。那一片细雨黄昏中的格里格海啊,它到处是翻卷的音符,如同我在漠那小镇看到雪花飞舞的情景一样。那每一片雪花也都是一个音符,它们洒向屋檐、树木、大地时会发出不同的声音。我为自己在木屋里驱鬼的行为感到无比羞愧。我想那是一种真正的天籁之音,是一个人灵魂的歌唱,是一个往生者抒发的对人间的绵绵情怀。我为什么要拒绝它?在喧哗浮躁的人间,能听到这样的声音,只应感到幸运才是啊。在格里格的故居,我听着四周发出的奇妙声音,更加怀恋曾笼罩过我的深夜的叮当声。我相信,一个热爱音乐的人,他的灵魂是会发音的。” 对于死亡的叙述带着迟子建自身对于生命、对于文学的智性思考,通过大胆的艺术想象与虚构,死亡叙事在迟子建的笔下向生活真实逼近的同时,也展现出人性和亲情最灿烂动人之处。死后的世界在迟子建的笔下充满着神秘,死亡并不意味着永久的消失,而是生命以别样的形态继续存在着,这样的表达方式一扫死亡惯常留给人们恐惧、绝望和沉重的印象,而是用灵性的语言去感悟生命的现世与彼岸,带给读者以扑朔迷离的神秘诗意。

正是由于迟子建对生命、对死亡、对人性困境进行的深刻思考,才使作品弥散出忧伤而又神秘的诗意氛围,涌动的是别样的灵性和光辉,这就是迟子建能够化平静为绚烂,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生与死在迟子建的眼中充满了同样的诗意,平凡的生命虽波澜不惊却也常常有峰回路转的惊喜,死亡也并不是绝望、消极和恐惧,对死亡的书写本身就是对生命流程的关注与思索。迟子建从不在文本中避讳死亡的出现,并且一直在努力探索死对生的意义,正是死亡的冰冷才衬托着生命的炽热,既然死亡的出现是如此的出其不意,那么生命将更加值得珍惜,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然而漫长的生活旅途才是对人的真正的考验;既然死亡与生命的形式终将合一,那么就要使自己从死亡带来的伤痛中解脱出来,正视它、接受它的存在,迟子建的死亡叙事实际上传达的却是对死亡本身的超越,是对生命进行的哲学思考。

篇2:迟子建小说对死亡的哲学思考

摘要:死亡之于文学,既是一个难以避开的话题,也是一种开掘不尽的叙事资源。迟子建在她的小说中大致描写了三种不同的死亡状态,分别表现了她不同的死亡意识和生命体验,这与她的生活经历和成长环境有很大的关系。而且受古老萨满教的影响,她迷恋于死亡叙述,其作品弥漫着泛灵泛神的观点。贯穿于她创作始终的死亡意识虽然让她的作品缺少一种震撼人心的悲剧力量,但也成就了一个“迟子建”式的生命美学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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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是一种自然现象,也是一种社会现象。关于死亡的意识与话语构成了一个民族或社会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死亡作为文学作品中的一个永恒的话题,似乎已成为文学创作者始终都无法割舍的情节。一向以温情写作的迟子建在她的创作中执着于对死亡的抒写,或温暖,或伤感,或困苦,或灰暗甚至绝望。迟子建小说中的这种死亡意识带给读者强烈认同性体验和畅快的审美需求,也实现了她对生命的超越和观照。

迟子建的小说中叙述了很多死亡事件,呈现出三种状态。

一、存在意义追寻的无望所导致的死亡,伤感而绝望,例如她早期的中篇小说《秧歌》。这个故事有两条线索,一个是普通女子女萝的生活,另一个是传奇女子小梳妆的故事。以女萝的生活经历为线索写小梳妆的人生悲剧。女萝幼时因看秧歌被冻掉了趾头,从此再不看秧歌。而全城的男人女人有勇气把苦日子从年头过到年尾,是因为每到正月十五,南天阁的秧歌队来了,就能见着小梳妆了,她是全城百姓活着的乐趣。但小梳妆爱上了珠宝商付子玉,“商人重利轻别离”,付子玉几十年没有回来,小梳妆就等了一辈子,把美丽的生命空耗在无望的等待里。终于,扭秧歌的日子又到了,付子玉回来了,小梳妆也老了,她来到女萝的药店,买了砒霜,死了。小梳妆这一美丽的女性贯穿全文,到最后才真正出场。在小梳妆的死到来之前,写了很多人的死,女萝爹死了,赵天凉死了,拉车师傅死了,剃头师傅死了,再后来女萝娘也死了,龚友顺老婆上吊了。每个人都死得那么平淡,那么不经意。因为还有正月十五的秧歌,还有小梳妆,所以送走亲人,他们还有盼望。作者以温暖的语言写这些人的生活状态,他们的算计,他们的矛盾,他们的艰辛,都在盼望里显得微不足道。作者写到小梳妆时语言却充满了悲哀,“我是多么傻,他并没有让我等他,我等了他一辈子,而他再回来时,我是一个老太婆了。”别人活在对小梳妆的等待里,生活中还有希望,小梳妆活在对另一个人的无望的等待里,美丽的生命在等待里枯萎。在迟子建的笔下,透露出来的是对爱情的失望甚至是绝望。所以,被小城人视为天人的小梳妆也只能在自己的爱情里空等一生,绝望而死。作者在这部作品中用另一个女性与小梳妆的命运作对照。女萝因为冻掉了趾头就再也不看秧歌,所以,她有时间活在自己的生命空间里,她不幻想爱情,她的生活琐碎但真实。被王二刀强奸后,她嫁给了他,原因很简单,“我要个家,要个孩子,孩子要个爹。”后来,女萝生下了孩子,孩子长大了,“女萝和王二刀开的康复药店已经远近闻名了,他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富裕,„„夫妻二人不吵不恼的,日子过得平和极了。”所以《秧歌》表达的是作者自己的生命体验,一个美丽的女人,为爱情空守一生,而不渴望爱情的人只活在自己世俗的人生里,反而少了很多痛苦,这是人生的悖论,人总以精神的自由追求为活着的意义或目标,然而痛苦和悲剧也多来源于此。这正是作者在对人生现实处境造成的困惑难以释然时,其在心理压力的驱使下寻找到的透视人生底蕴的属于自己的焦点。作者的困惑常会使作品在艺术表达上无法达到完整统一,也会使作品存在内在矛盾,包含多重主题。《秧歌》中小梳妆与女萝的人生对照以及命运的不同,正体现作者的内在矛盾性。“死亡”难道是这个美丽的女性相信爱情所得到的必然结局吗?这或许是每个人都不愿看到的,但现实在作者这里只有如此。

二、死亡困境中的爱与追寻,伤感而温暖。获得2003年度最佳短篇小说之一的《一匹马两个人》就是此类作品中的一个代表。这篇小说与其说是小说不如说是一支乐曲,舒缓的节奏里贯穿着哀伤,其间有阳光般的音符在跳动。一匹老马和一对老夫妇,每到夏天来往于二道河子和家之间。生命之于马,已没有了太多的乐趣,它老了,“它羡慕那些自由地生活在山中的黑熊、狼、或者兔子,也羡慕住在山里的云彩”。这对老人在儿子因强奸罪被抓进监狱后,与马相依为命,马就是他们的儿子。然而,不幸又降临了,老太婆掉下马车,在睡梦中死了。老太婆的死很是偶然。这种偶然的死亡在迟子建的作品中并不少见,《北极村童话》、《白银那》、《白雪的墓园》、《门镜外的楼道》等,都有这种似乎是不经意的死亡。迟子建自己说过,“我写过的死亡都是漫不经心的,并不是刻意的设计,因为它往往是日常生活中突然的遭遇,而生活遭遇本身就是艺术的。祖父和父亲去世时,对我有一种深刻的影响,有特别心痛的感觉。有人说死亡是随时降临的不是谁能把握的,生比死艰难,死是速战速决的,而生则是非常惨烈的过程。”【1】这篇小说最能说明迟子建的这一创作心理,老太婆这样突然地死了,老头一下子陷入一片茫然,他不知道是该把老太婆带回村里还是继续去二道河子,于是,抱着老太婆的尸体让老马拉着他来来回回地走,生比死的艰难横亘再老头面前也横亘在读者面前。埋葬了老太婆后,老头开始了永无休止的思念。又是春天了,两个人一匹马的画面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一匹马了。残缺的日子怎能持续下去呢?不久,老头也死了,只剩下一匹孤独的老马,老马守在主人的坟边,思念着它的主人。不久,老马也死了,被好心人埋葬在主人旁边,“谁也不会想到,这三座隆起的坟中,有一座是马的。”整篇小说语言温和,行文缓慢,最后却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弥久不散。在这里以活着来体现死亡,体验死亡,死亡是简单的,是偶然的,而人的生命在死亡面前却显得如此的单薄而脆弱,活着,还要细细体味死亡所带来的痛苦。死亡却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生者的心底。在迟子建的诠释下,剥去恐惧外衣的死亡,就变成了一种温情的死亡,死成为生命的一种延续,死者并没有远离亲人,而是以一种神话般的方式与家人保持着精神上的联系。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就是《白雪的墓园》和《亲亲土豆》。在《白雪的墓园》中,主人公“我”的父亲在小说的开篇就过世了,但在整篇小说中,父亲的形象并不是一个“缺席者”,因为“我”好像可以时时刻刻见到他,感觉到他与家人默契地交流着,母亲则是坦然地像往年一样以家庭主妇的身份安排过年。在这篇小说中,作者安排了这样一个细节来展示死的温情:那就是母亲左眼的那个红点。“她的左眼里仍然嵌有圆圆的一点红色,就像一颗红豆似的,那是父亲咽气的时候她的眼睛里突然生长出来的东西”,红点在“我”的心目中是父亲灵魂的象征,当我们举杯共祝新年时,“ 那枚鲜红的亮点,同母亲的目光一起注视着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创作的共同的孩子”。所以说,父亲的死,并没有给家人带来永无休止的悲伤,相反,这种充满温情的死亡却给了“我”和母亲重新生活的勇气和力量。死亡本是对生命的无情剥夺,但迟子建用自己豁达超然的态度赋予死亡以新生的意义,在她的作品中,我们总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温情和超然的和谐之美。《亲亲土豆》中的秦山勤劳能干、妻子李爱杰温柔贤惠,两个人的感情很好,但厄运突然降临,秦山被诊断为肺癌晚期。秦山发病之初,李爱杰就已寝食难安,秦山的每一声咳嗽“像余震一样使她战战兢兢”。秦山住院后,她更是尽心尽力地照料,以妻子的温存宽慰着丈夫。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秦山悄悄离开医院,回到自己的土地上收土豆,并给妻子买了一件旗袍。因此,秦山的葬礼就显得奇特的多:坟地上倒满了土豆,妻子穿着旗袍为他守灵。在小说的结尾,妻子离开秦山的坟地时,土豆跟着她的脚,这小小的土豆似乎暗示着秦山的生命去而犹在。这种情深意切的夫妻之情并没有因丈夫的去世而变得凄惨,而是超越了生死界限,不断地延续下去。所以说,迟子建笔下的人物虽死犹生。

三、以死亡叙写社会的非人性存在,深刻而悲伤。“在《伪满洲国》中,迟子建试图消解死亡的冰冷,用温暖的充满人性关怀的叙述来展示生活在那个时代的每一个人,这部采用民间策略写就的历史题材的作品,还是给我们演绎了一个又一个悲剧”。【2】这部小说以人性和历史的关系进行结构,写人性在历史中的沉浮,把历史还原为平民的日常生活,描述悲剧历史阶段里的人的生命的易逝。作者在这部作品中一年一年地纪事,从伪满洲国成立到日本战败,每一年,老百姓的生活都是在苦难中挣扎,每一年都有不该结束的生命结束。1939年,日本人到处搜老百姓家的粮食,小姑娘刘青被他们撞上了,刘青被强暴,隔天,“刘青吊在房梁下,她悬空的尸体就像一条体态俊美的青鱼。”生命的如此结局是苦难的延伸,诗化的语言淡化了苦难,消解了惨烈,正是这样一种消解,反而把日本人视中国人的生命如草芥的残忍心理更逼真地描画出来,也传达出生活于现代的作者对那一时期的国民的哀怜与同情。在写到日本人制造的平顶山惨案时以在场的被日本人射杀的将要生孩子的女人的视角来叙述整个过程,在谈到这一部分内容的写作时,迟子建曾经这样说:“„„我写了吉来的姑姑,她从新京嫁到平顶山,怀了孩子还没有生下就遭遇上大屠杀,真是很惨的。但我又觉得,在那样的时代,发生这样的事情,又是很正常的。因为在那样的时代,人的命运是不能由自己做主的,他(她)随时随地都可能遭遇到意外的变故。像吉来的姑姑,她喜气洋洋地嫁过去,想生一个孩子,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中秋节的时候还在供月,等等,一切都那么安乐、平和,但你就是不知道生活中还有这种惨案,随时就发生了。我就这样让人物在幸福平和的生活当中,突然遭遇到这种变故。于是这个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就通过吉来姑姑的命运体现出来了。”【1】这样的叙述方法,凸现出生命的珍贵与沉重,惨案就不再是抽象的数字,而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惨无人道的入侵者的武器下绽放的鲜血梅花

由这三种死亡意识我们可以看出属于迟子建自己独特的生命体验。这种生命体验时时显现出一种矛盾的特质,精神自由的追寻是人类存在的必然方式,而现实却总是以无比残酷的真实让人怀疑精神追求的意义,最后要放弃生命;迟子建对于死亡困境中的爱与追寻,以死亡反衬活着,又以活着体验死亡,死亡在亲人这里,不再是简单意义上的生命的结束,而是生命的另一种存在形式的开始,“忧伤而不绝望”【3】是非常准确的评价,这种死变成了死生契阔的人间情感,通过对于生与死体验的追寻,表达死亡对于生者的意义——不是生命的结束而是生命另一种存在方式的开始,也是大自然的轮回替换。第三类是通过对于死亡的书写,来表达对非人性社会现实的批判与抗拒,《伪满洲国》就是这样一部典型的作品。谈到迟子建小说的死亡意识,就不能回避她2008年获得第七届茅盾文学奖的获奖作品——《额尔古纳河右岸》。这部作品同《伪满洲国》一样也是写历史,不同的是《伪满洲国》是一个作者站在自己的立场对于国家或民族的一段历史的审视,而《额尔古纳右岸》叙述的是一个少数民族在现代文明进程的围剿下痛苦地演进过程。那个住在希楞柱房里的自由豪放的鄂温克部落,生活在神秘而丰饶的森林里,逐驯鹿而居。现代文明却打乱了他们的社会秩序,森林被砍伐,驯鹿的生活条件恶化,鄂温克人成了现代社会的边缘人,成了物质上要接受救济,灵魂也要被从“落后的文化”中拯救的一群。作者体验着他们的孤独与茫然。作品中的主要人物鄂温克部落的最后一个萨满被作者赋予了传奇色彩,她拥有与神相同的能力或者叫权力,为部落里的人驱邪治病。她的一生贯穿着一次次的死亡。她救了一个又一个人,而她的子女却因为她救了不该救的人一个个的死去。作者笔下的这些死亡从容而充满活力,“她们把身体看成神灵的一部分,或是自然的一部分。神灵随时都有可能把他们的生命取走,无论是痛苦或者快乐的时候,生命都可嘎然而止。死亡对他们来说只是生命的另一种存在形式。”【4】扎西死于复仇,林克死于雷电,拉吉死于暴风雪,尼都死于与日本人的对抗,安道尔死于哥哥的误伤,瓦罗加死于与熊的搏斗,尼浩死于祈雨灭火的仪式等,每一种死亡都有不同凡响的色彩,都被赋予牺牲的意义,都是充满着活力的死亡,表现了生命的庄严。列娜在早年濒临死亡时是一只幼鹿的死代替了她,所以,她最后的死亡俨然完成了一次生命的回馈。死亡被赋予了生命色彩,把线性的无可逆转的生命与大自然的往而复始融汇在一起,把悲痛从死亡中解救出来,使生命具有了神性。在这部作品中,迟子建以死亡或是消亡的方式来表达她对于文明与文化的思考,一个部落从我们的文化中消失,就一定说明是人类文明的进步吗?“我们常常把一种理想生活排斥在我们认定的文明生活之外,这是可悲的,我们这样判断文明是偏颇的。像我写的这支鄂温克部落,他们有自己的文化、宗教等,他们建立了很完整的生命观、宗教观、艺术观,可是我们所谓的现代文明却要把这种东西全盘地化解掉,这是野蛮人的行为。”【4】但现代文明的进程却不会如人的意愿,可以为了人类的历史而保留不随着它的步伐前进的某一部族的文化生活,拒绝的结果就是消亡,这一过程必然会以古老文明的失落为代价。在这部作品中,作者以死亡的方式来表达对于无理的现代文明的一种认知和思考,具有深刻的意义。

文艺心理学认为:文学艺术家创作的个性心理结构的形成,既与早期经验、生活阅历、人生意识等因素有关,更与深层的文化积淀密不可分。迟子建作品的死亡意识除了受她生于斯长于斯的白山黑水的影响外,还与她早期的人生经历有很大的关系。迟子建从小生活在美丽的北极村,在这里她过早地接触到死亡,但是乡村中的葬礼办得如同节日一样给人以亲切、轻松之感。“东北农村的葬礼很隆重,我很小的时候就参加了无数的葬礼,葬礼本身就是很热闹”。【5】“所以我最初领略到的死亡是有诗意色彩的”。但随后她邻居和同学的死,使她知道:“死亡是随时都可能发生的事情,它同人吃饭一样简单”(《死亡的气息》)。真正给迟子建以深刻影响的死亡意识来自于她祖父和父亲的死,“祖父和父亲去世时对我有一种深刻的影响,有特别心痛的感觉。但父亲临终的笑容,冲淡了死亡的阴影,使我摆脱了对死亡的恐惧”【6】。

死亡这个主题在迟子建的小说中出现的频率是很高的,有人统计过,四卷本《迟子建文集》收小说39篇,写到死亡的竟有29篇之多。这是迟子建很重视的一种情感表达方式。迟子建之所以如此迷恋死亡叙述,在她的作品中存在着泛灵泛神的观点,这与他深受东北地区特有的萨满教,特别是萨满教中灵魂观、死亡观的影响密不可分。萨满教是建立在原始渔猎经济基础上,集自然崇拜、图腾崇拜、祖先崇拜于一体的原始多神宗教,泛神论和万物有灵论是其哲学基础和思想基础。“在东北历史上,萨满教是一种最古老、最有影响力的原始的、土著的民间宗教形态。”【7】 迟子建认为死亡是人从肉体到灵魂转移的一个载体,所以,她笔下的死亡不是令人恐惧的,而是圣洁的,更像是一种超脱和净化。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人们的心情是沉重的,有对死者的怀念,有对生的反省与体会,在死亡气息的周围弥漫着的是地老天荒般的苍凉。迟子建从小在遥远、古朴的北极村生活,这个环境中,她相信萨满教,相信人有灵魂,相信在与灵魂的对话中人可以找到真正的自我,相信灵魂可以让人更加看清自己的存在,所以在描写死亡的同时,迟子建在“灵魂”的描写方面也投入大量笔墨。迟子建固执地相信灵魂和天堂,“我总是比其他人更加喜欢亡灵。他们与我频频交谈,一如他们活着。”【8】 在《向着白夜旅行》中,“ 我”同一个魂灵一起旅行,相同的背景下,人与魂灵的对比更加强烈,“ 我”在旅行中要顾及周围人的眼色、态度和环境,一路上小心翼翼,而我的伴侣———这个时隐时现的魂灵,马孔多的旅行显然要轻松许多,吃喝玩乐,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旅行、来生活,不为了其他的人和脸面而压抑自己。虽然在别人的眼中不合常理,但是读者从“我”对马孔多的指责和讽刺中却明显地看到了羡慕的一面,羡慕马孔多的这种自由随意的生活。这些描写让人分明感受到死亡只是形式上的转移,甚至于魂灵看待活着的人的时候,心态轻松自在,而活着的人身上似乎有千斤重,还要迫于生计而奔波。在迟子建的世界里,这种转移也可以理解成为一种灵魂的净化,似乎冥河之水可以把一切冷漠和罪恶洗涤干净。很多人死亡却等于解脱,没有了生活的束缚,可以不用顾及利益,所以人不会自私不会强求,生活分外和谐。在《北国一片苍茫》中,芦花的继父生前作恶多端,可在他死后他的灵魂不断地忏悔,他在芦花的梦境里,为自己的过失痛苦万状,梦境中的相会,他那麻坑脸,给了芦花“一丝苦涩的幸福”。所以在迟子建的小说中,死亡也是一种人性的解脱和升华。通过魂灵的镜子般的映照,世俗的生活显得如此破败不堪,通过人与魂灵的对话与交流,对活着的人也是反思,更加折射出人在现实生活中为了一时利益和更舒适的生存,出卖人性中最宝贵的东西。迟子建总是本能地在文章中营造出适合灵魂存在的氛围,“死亡并不能斩断往生者与现世生命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只是失去了有形的躯壳,可亲可近的魂灵还真实地活着„„”【9】

从《北极村童话》到《额尔古纳河右岸》,迟子建的小说都一直延续着这个泛神泛灵观念的精神,从这个极具迟子建特色的角度来切入,更加深刻的表现出人性的缺失、生存的苦难,并且在这其中发现亲情的美好,爱情的可贵和各种美好的生活品质,无形中又为小说的形式、情节和语言注入了新鲜、神秘而富有质感的气息。

迟子建小说的死亡意识贯穿于她创作的始终。那么,这种死亡意识的形成原因是什么呢?《寒冷的高纬度我的梦开始的地方》有这样的描述:从中国的版图上看,我的出生地漠河居于最北端„„短暂的夏季来临的时候,莱园就被种上了各色庄稼和花草„„一到昼长夜短的夏天,这形形色色的植物就几近疯狂地生长着,它们似乎知道属于它们的日子是十分有限的。我经常看见的一种情形就是,当某一种植物还在旺盛的生命期的时候,秋霜却不期而至,所有的植物在一夜之间便憔悴了,这种大自然的风云变幻所带来的植物的被迫凋零令人痛心和震撼。我对人生最初的认识,完全是从自然界的一些变化而感悟来的。比如我从早衰的植物身上看到了生命的脆弱,同时我也从另一个侧面看到了生命的从容。因为许多衰亡了的植物,在转年的春天又会焕发出勃勃生机,看上去比前一年似乎更加有朝气。【2】这就是迟子建对于生命的独特体验,生命是青葱翠绿的,但死亡随时都会到来,而且不可避免。在迟子建这里,死亡是轮回,所以坦然;是超越,所以充满神奇;是升华,所以让人“哀而不伤”。诺瓦斯利说:哲学是怀着乡愁的冲动去寻找精神家园。而迟子建却是在用一种死亡意识引领读者去寻找安顿灵魂的精神家园。迟子建自由、率性地抒写生命的存在状态,用精雕细琢的小说艺术来表现生命的爱与美,把个体的生活经验与生命观转化为唯美的艺术想象,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迟子建的叙事往往超越了死亡与情感的表层,传达出一种超越生死的沧桑感。其作品就像无词的哀歌,在韵味中摇曳,最终归于生命的日常性。作品对死亡的阐释,因为情感力量的错综复杂,陷入到各种情绪的平衡之中,反而达到了“怨而不怒,哀而不伤”的美学效果。这是迟子建的长处,然而也正是她的缺点之所在。她的小说结构较散漫,情绪比较节制,在给人温暖的感动的同时,也似乎使文学失去了那种野性、狂放、尖锐的悲剧力量。这大概就是温暖的限度吧。引导读者走向一个纯真理想化的世界,忽略了现实生活的残酷与恐惧,但在使读者相信这些之前,她自己首先设法使自己相信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她相信,所以她创作。作品由此成为作者自我理解生命与世界的表达,形成了具有迟子建式意义的文本。她创造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在这相对安静稳定的世界里,形成了关于个体存在、爱与美、生与死的建构。作者并没有意识到那些同义反复的故事已经为她的创作设置了困境。也就是说,迟子建所建构的艺术世界限制了她的文学创作。但是,要迟子建跳出多年来综合各种因素而形成的生命美学观念,这无疑是苛刻而难以做到的。如果做到了,那么文坛就会缺少一个“迟子建”。正是因为有了迟子建,人性中温暖与美的追寻在这个惯于审丑的时代格外让人心动,在悲情与温情之间做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度。冰心所说的“爱在左,情在右,走在生命的两旁,随时撒种,随时开花。将这一径长途,点缀得香花弥漫,使穿枝拂叶的行人,踏着荆棘,不觉得痛苦,有泪可落,却不觉得悲凉”,正可用来做对迟子建小说死亡意识独特的趣味与意义的文学化描述。”

注释:

【1】方守金,迟子建,以自然与朴素蕴育文学的精灵迟子建访谈录[J],《钟山》,2001年第三期。

【2】关锋,民间策略的意义生成——评迟子建长篇小说《伪满洲国》[J],《沈阳大学学报》,2003年第一期。

【3】谢有顺,忧伤而不绝望的写作我读迟子建小说[J],《当代作家评论》,1996年第一期。

【4】迟子建,周景雷,文学的第三地[J],《当代作家评论》[J],2006年第四期。【5】迟子建,闫秋红,我只想写自己的东西[J ].,小说评论,2002年第二期。【6】方守金,北国的精灵———迟子建论,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2 年 【7】闰秋红,萨满教与东北民间文化[J ] 满族研究,2004年第二期

篇3:迟子建小说对死亡的哲学思考

一、作家创作的精神源泉

自然是两位作家创作中呈现出的共同元素。迟子建和哈代都将对自然环境的描绘置于整体创作中的重要一环,以此来映衬相应的事件和人物,而对自然的描绘又往往融入了各自的情感,使得它们在出现时既是背景,又是独特的充满灵性的“言说者”,但在两位作家的作品中灵性又与各自对自然的理解相结合,形成不同的特色。

(一)存在的栖居地与情感的载体

在迟子建的小说中,自然首先是作者和小说中主人公赖以生存的家园,它或精神或以实存的形式存在于作品中。迟子建曾说过,故乡的山水、树木、大雪、房子等都是她熟悉并喜欢的,那曾经的田园生活是她创作的源泉,对于写作的热爱也要根源于此,所以她“最初的创作就与自然和故乡那么密不可分地结合了起来”。[1]对自然的描写既是对曾经成长环境的眷恋、对曾经过往的追忆,又是她创作的源泉。在《原始风景》中,“我”想为那块土地写点什么,于是有了“发生在灰色庄园里的故事”和“方圆百里”,出现了金色草垛、皑皑白雪、月光、耐人寻味的白夜……,它们构建了迟子建笔下的乡村世界,同时也映衬了那里的人与事:金色草垛让“我”想起傻娥、已消逝的秋天和后菜园的中秋日,皑皑白雪为那个塑造雪人的老人营造了氛围,月光洒满大地的十五是“我”的生日,月光是我的知音,而我的父亲则是最爱月光的人,月光是“我”父亲心灵的慰藉者,也是“我”对他进行追忆的最好凭借。在《沉睡的大固其固》中,“那云霞红中间灰,灰中添粉,缭缭绕绕,宛若升腾在大地的一团火焰。”天际下生存的媪高娘有着类似古老的信仰,她对人好,依照算命先生的话来“拯救”全镇的孩子,最终不知是她的真诚感动了上天,还是某种巧合,她死于魏疯子的手下,同大固其固一样沉睡了。在《雾月牛栏》中,“雾气轰轰烈烈地在大地上浮游。”这种变幻不定的天气使得宝坠如履梦中,不真实却又映照着曾经的经历。自然景色成为了隐形的言说者。

在哈代的小说中,自然首先往往是具有灵性与人性并被作者赋予深情的客体,它们是威塞克斯那片土地的主体之一,与人类共同生存于苍穹之下,它们与人类同呼吸、共命运,作用或反作用于人类的生产生活活动。

《还乡》的一开篇就对埃顿荒原那苍茫、充满神秘的景色进行了描写:“蒙住苍穹的是这片灰白的帐幕,遍布大地的是这片黑苍苍的石南植物,……在如此鲜明的对比下,这片荒原不等夜晚按天时自然降临,便早早蒙上了一层夜色;……”每天黄昏都基本被笼罩在这种“独特而伟大”的壮观中,它是庄严、深沉、淳朴而又峻冷莽苍的,更是那些因文明进化、世事变迁而产生的心神不宁、心烦意乱的心绪回复平静的港湾。它的内涵不能为那些不理解它的人体会,但却是理解它的人的“福地”。就如这里的两个主人公尤斯塔西亚和坦茜,荒原的景色与两位女主人公的命运相连。又如《德伯家的苔丝》中对太阳升起时景观的一段书写:“太阳因为有雾气的关系,……简直就是一个活东西,有金黄的头发,有和蔼的目光,神采焕发”,太阳升起时的状态就像那金发少年,充满生机与活力,在那兴致勃勃地观赏着大地的一切。这样的描写将收获季节里的喜悦之情烘托出来,同时也流露出哈代性情中对自然的痴爱。

迟子建和哈代以各自的方式对他们或曾经生存或情感依托的地域进行着书写,寄托着各种对那块土地的深情,并以此衬托着土地上的形形色色的人物,表述了各自的心声。

(二)灵性的客体与无尽的象征

自然同时也是迟子建在小说中被赋予了灵性的拟人化存在。在《北极村童话》《额尔古纳河右岸》《花瓣饭》三部作品中可以强烈地感受到这种的描写:

“啊,江……,真像个贪玩的野孩子,一躺到这儿,就忘记了吃饭、睡觉”。“炽热的阳光把河水给舔瘦了,向阳山坡的草也被晒得弯了腰了。”“乌云被吹得一抖一抖的,脸色越来越青狂风还使乌云的脸出现许多裂纹”。

自然此时和人一样有着需要和知觉,它们饿了会想吃的,困了要睡觉,累了就会变得弯了腰,不开心了还会哭泣……,自然有了情感有了欲望,它们和人类处于同等的位置,是人类生存的依靠,是可以与人类交谈的伙伴,它们的生存状态总是关乎着作品中人类的命运。此时的自然已经带有作家对真实自然进行加工的印记,但又不妨碍它作为自然景物呈现于作品中,从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作家对东北地区自然景物的细致观察和发展内心的欣赏,以及她对人性的熟知。

自然在哈代小说中又有象征的意蕴,常与人物命运相对应,甚至影响或决定着人物的命运。《还乡》的开篇“头顶那片青天已漫起了一片空蒙的灰云,这片灰云就像一頂篷帐,罩住了荒原”。被笼罩的荒原景色预示着主人公尤斯塔西亚的命运。植物石南象征了荒原的顽强生命力和当代人特有的质朴与坚忍。《德伯家的苔丝》中对四季的更替刚好与苔丝的人生悲剧相对应:春天,苔丝生活窘困,但她充满朝气和活力,满怀希望。秋天,苔丝被亚雷侮辱,犹如秋霜对花儿的杀伤。夏天,苔丝遇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克莱,并与他相爱,苔丝的生命热情又被重新点燃。冬天,苔丝再次成为一个人,漂泊不定,居无定所,精神上倍受压抑。苔丝的喜乐与悲苦与四季的特点相对照,更加加重了人物的悲剧性。在《无名的裘德》中,“风凄凉地刮过树林,在烟囱里发出呼呼的响声,像风琴的踏板发出的声音。”裘德进入大学的理想就像那凄凉的风,发出声响后消逝了,对于神学的希望驻扎在心中,如那常春藤,生命力顽强,却只能在荒弃的地方生长。

自然在迟子建和哈代创作中或显或隐地担当者精神源泉的角色,它们给予两位作家以动力。同时,两位作家在书写时往往融入了个人浓浓的情感,自然景物被人格化了,它们有了生命、情感,隐含着人物的命运走向,彰显着两位作家对乡土自然的深情。

二、难以割舍的乡土情怀

对外在自然景物的描写往往是作家创作中惯用的手段,它对情节的发展、人物性格的变化可以起到烘托的作用,增强作品的艺术感染力。这种手法在迟子建和哈代两位作家的创作中也被用到,并呈现出共性,表现出两位作家对各自家乡自然景物的关注及情感。具体而言,表现为:

(一)烘托作品中的人物

在两位作家的笔下,对自然的描写为人物性格的变化发展提供基础。如迟子建的作品《额尔古纳河右岸》中叙述者“我”是在寒冷、远古、偏远的大山中出生并成长的,对那里的一切都很熟悉,“白雪”“驯鹿”“迁徙”等,造就了“我”的那种自然无为的生活信仰。

在《德伯家的苔丝》中,哈代对四季都进行了描绘,“春的希望”“夏的绚丽”“秋的收获”“冬的窘迫”,相应地衬托了苔丝的生存状态。相应地,在两位作家的其他作品中,如《北极村童话》《无名的裘德》《还乡》等,也运用了这种手法,烘托了人物在各种环境中的发展与走向。

(二)给予作家的深情

在迟子建的笔下,对东北地域自然风情的描写深深地给予了她对黑土地的热爱之情。在《北极村童话》《额尔古纳河右岸》等作品中,迟子建生动地描述下了她眼中的自然,就像她说的:“大自然是这世界上真正不朽的东西。它有呼吸,有灵性,往往会使你与它产生共鸣。”[1]于是,迟子建笔下的自然便总是多了几分动态、几分活力。而在这之中寄予的是她对黑土地上大自然的爱,笔下的人物往往也多了灵动的色彩。

同样的,在哈代的笔下,写出的虽然是虚构中的地域“威塞克斯”,但它却是以哈代的故乡为参照,并以古时的名称来命名的,其中已经蕴含了哈代对家乡的爱。而其对自然的书写中,不管是萧瑟的荒原,还是繁茂的牧场,都写出了威塞克斯特有的景致,其中蕴含着哈代对家乡的深情。

(三)增强作品的艺术感染力

两位作家分别对黑土地和威塞克斯地域风景的描写,都呈现了各种地域的特色与风采。在迟子建笔下,黑土地上的天很蓝、山上的树木很多、河水清清、冬日的雪很纯净,即使是暴风雨也是带有这地方的爽快。这样的书写,渲染了地域特色,为人物性格的发展提供了基础,整体增强了小说的欢快、明朗的氛围。而对雾、对深山等的描写则加重了小说的悲凉色彩。

在哈代的笔下,威塞克斯的山也是青绿的,山谷里的农场充满了生机,有牛、有羊,有农业工人在劳作;在荒原上,那里的风是肆虐无忌的,那里的土地是冰冻的,那里的农业工人是异常艰辛的;这样的书写不仅渲染了地域特色,同时,为塑造那块土地上的人物提供了基础,为人物性格的发展提供了条件,整体上增强了作品的悲凉色彩。

迟子建和哈代对自然景物的书写,一方面为其作品中人物形象的塑造、情节的发展提供了前提基础,增强了小说的感染力。另一方面,在书写的过程中他们都对各种地域的自然给予了深情,表达了对家乡的爱。

三、结语

总的说来,通过对迟子建和哈代两位作家重要作品的比较分析,我们可以看到两位作家对各自地区的自然进行的相似书写,他们将个人情感深深地灌注于对东北地区和威塞克斯地区自然景色的描绘中,它们是美的,并为情节的展开、人物的性格等作了恰当的铺垫。同时,我们可以感受到两位作家对乡土人情的类同书写,那里更多的是地域上的历史传承,两位作家以相近的方式把握了各自所处时代的本质,不仅体现了人类历史进程中相似的规律性和人性的相通,更抒发了对生活本质的理解并表达出相似的人文情怀。

摘要:迟子建和哈代分别是中国和英国的两位作家,他们的小说创作相差近百年,所处地域又相距遥远,但在创作中却不约而同地关注了各自所处的地域,并熔铸了个人对家乡的深深情感。通过对两位作家重要作品的比较分析,我们可以看到异域视野中两位作家对自己家乡山水自然的书写,及对时代本质的深度洞悉,从而以相近的方式把握自己生活时代的本质,抒发了对生活本质的理解,并表达出相似的人文情怀。

关键词:异域,乡土情怀,迟子建,哈代,自然

参考文献

篇4:迟子建小说中的死亡叙述

关键词:迟子建;《群山之巅》;死亡;意象

迟子建的长篇小说中弥漫着浓厚的死亡意识。《群山之巅》是迟子建继《伪满洲国》《越过云层的晴朗》《额尔古纳河右岸》和《白雪乌鸦》之后的又一部长篇力作。《群山之巅》展示了一幅与世隔绝的北方村落的自然画卷,书写了几十位小人物“在群山之巅的龙盏镇,爱与痛的命运交响曲,罪恶与赎罪的灵魂独白”。

一、死亡形态的展示

《群山之巅》采用故事链条式的叙事方式,从“斩马刀”到“土地祠”这十七节中,每一环的故事中都有一个相对的主角,上一个故事的主角在下一个故事中只是一个配角或者一个线索人物。小说在第一章《斩马刀》便以辛欣来杀养母勾连出了雪域北疆龙盏镇上人们悲欢离合故事,展示了身世背景、性格迥异的边地人们在时代大潮的冲击下,人性善恶的交织与复杂的命运沉浮。

如果以小说中死亡主体的个人意愿为标准来划分,《群山之巅》中的死亡叙事大致可分为两类:主动迎接死亡和被动遭遇死亡。

第一类,被动地遭遇死亡,多指偶然性的意外或疾病导致人的死亡。迟子建认为死亡“往往是日常生活中突然的遭遇,而生活遭遇本身就是艺术的”。她在小说中描绘了一个生死无常的世界,因突然到来的疾病或者是生活中突然出现的意外事故导致的死亡构成了小说叙述中的一个重要情节。在第二章《制碑人》中,围绕安雪儿神奇的预卜能力,写了两个人偶然的不幸的遭际,龙盏镇镇政府办主任井川突发脑梗塞一命呜呼,讲荤段子的工人在雨天高空作业时安全带突然脱落便从电线杆上掉了下来,留给大地死亡之吻。而其后写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安大营因开快车而不慎坠江、李素贞的丈夫睡在家中因煤烟四溢而中毒身亡,辛开溜在斗羊节上为保护黄狗爱子而被斗羊黑珍珠撞伤,导致辛开溜成为了青山县火葬场的第一个服务对象,所有这些非自然的死亡让人类感受到生命的渺小与脆弱,而作者大量描写这种偶然的死亡并非是让人们惊恐于死亡的到来,而是让人更好的直面对于死亡的焦虑和恐惧,每个读者能从这种偶然的命运中看到自己,努力去珍惜生命中最本质的东西,从而走向新生。

第二类,主动地迎接死亡,在小说中主要指的是龙盏镇的老人。时代的变化使火葬的政策不可避免地降临到龙盏镇,这对于老人来说是一辈子遵循的生存的节奏被打乱,这在乡镇产生的震荡非同寻常。老人们都渴望能够带着棺材入土,所以,他们对抗新的丧葬制度的方式就是慢性的“集体自杀”。“患糖尿病的,一天故意吃上十几颗糖果,虚弱的像风中的枯草。肝脏有问题的人,以酒当茶,喝的直呕,脸上像贴了黄表纸。”老人们选择主动结束生命是因为死亡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期望在殡葬改革措施施行之前,入土为安,为此上演了一出抢着去死的荒唐闹剧。几千年来的中国乡村,养生送死堪为大事,皆有固定的习俗礼节,而现代化、标准化的殡葬改革很可能会对乡村传统文化的延传施以最后的致命一击。迟子建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小说中写到了李木匠不听信所谓的七十岁上的老人可以享受补贴的传言,他“从容地选好寿衣,又选好墓地,之后粒米不食。”李木匠如愿以偿地躺在了自己亲手打造的棺材里。追随其而去的黄狗与葬礼都成了“龙盏镇最动人的话题”。作者将李木匠的死亡写的温情而充满诗意,无疑是对于传统的生活方式的一种追怀。

在《群山之巅》中,处决死刑犯也从枪决死刑犯改为注射死亡法。从古至今,杀人偿命,对罪犯施以光明正大的严酷惩罚,以儆效尤,都是传统文化维护世道人心的必要措施,但从现代文明的人道主义立场出发,让死刑犯也能安然体面地死去,淡化了其肉体的痛苦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刑罚的庄严感和仪式感。作者通过法警安平之口,认为“对罪大恶极的人来说,法场是必不可少的。失去震慑力的处决,在人道上胜利了,但对罪恶惩治的色彩却减淡了。”

二、死亡意象的选择

迟子建浓厚的死亡意识使得她在小说中创造出了大量的死亡意象,这些死亡意象所带有的独特的象征意蕴使得她的小说或表现死亡的诗意之美,带领读者走向死亡的超越之路;或表现死亡的苦难忧伤,暗含对于现实生活的反思与批判。《群山之巅》中墓园、白马、狗是极具代表性的意象,对其加以分析可以进一步地理解小说所创造的死亡意象。

(一)墓园意象

在《群山之巅》中墓园这一个意象的存在,寄托了作者对于现实的忧思。安平的父亲安玉顺之墓在长青烈士陵园,陵园里埋葬着不同的历史时期涌现的英雄,每一块墓碑上都记录着死者生前的光荣事迹,安玉顺之墓是其中最巍峨的一座。然而,象征着无上荣耀的安玉顺之墓竟然被辛欣来故意拉了一泡屎,而其后安大营落水同被视为英雄埋藏在烈士陵园,逃犯辛欣来再次潜入陵园,在墓碑上划痕以泄愤。在被安平审问之际,辛欣来丝毫没有悔过、敬畏之心,甚至梗着脖子骂“他妈的英雄也世袭吗?……我没把碑砸了,算是给你们安家面子了!”墓园作为传统的神圣静谧之处,本是死者清净的安身之所,而在小说中成为了辛欣来泄愤报复之地,他这样做的唯一的原因就是自小被人看不起,而安家人却占尽了风光。辛欣来以亵渎日常崇高的东西来发泄心中对于社会不公的不满,顺应自己的欲望而走向了传统道德的反面,且没有丝毫的悔改,作家通过这样的方式表达了对传统价值观念日渐颓败式微的隐忧。

(二)动物意象

迟子建笔下的动物与人类有着平等的关系,它们跟人一样,有属于他们的交流方式和情感诉求。迟子建在小说中积极地探寻超越死亡之路,尤其是人与动物和谐地互通情意使得人的灵魂在温情中飞升。《群山之巅》延续了以往童话般温情的风格,白马与狗这两个动物意象,倾注着万物有灵的神秘主义的色彩。

快八十岁的绣娘还是爱马,她此生驾驭的最后一匹马就是一匹奔跑起来像是一道闪电的白马,白马就像是家庭中的一员,忠诚地陪伴安平到山中寻找逃犯辛欣来,白马如同有心灵感应一般直奔卫生院寻找绣娘,而绣娘即使在病中也不忘去马厩和白马待上一刻,白马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在安平听来就像是垂暮之年的母亲的呜咽,而白马在寻找到辛欣来后不知所踪,滴酒不沾的绣娘开始饮酒,因为“不喝酒就没有梦,我想梦见白马。”当绣娘在酒馆听到老于见着了白马的骨架时,绣娘立即要去见它,可刚踏出门槛便瞬间没了气息。安平他们找到白马的骨架时,发现死去的白马刚好在四棵两两相对的白桦树间。这正是绣娘喜欢的树,白马失踪便是提前来为风葬的绣娘选好墓地。白马永生与绣娘为伴,让绣娘重返大自然。迟子建通过白马营造了一个温情、灵性的世界。

辛开溜与黄狗爱子的故事,在表达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同时,也从对比中表达了对于人性失落的批判。一生背负骂名的辛开溜因参军迷路被人们认为是逃兵,娶了日本女人秋山爱子更为人不齿,谁也不相信他不是逃兵。村人嘲笑他,甚至连儿子辛七杂也不认父亲,为断绝关系洗雪耻辱非要娶不能生育的女人。当他深爱的秋山爱子离去后,辛开溜与狗为伴,在斗羊场上为了保护黄狗免受斗羊的袭击,辛开溜飞身掩护爱子而倒在了血泊里。辛开溜倒在了医院,爱子就在山上给他刨墓穴,当辛开溜的灵车到达龙盏镇时,爱子呜呜哀叫着迎接自己的主人。小说中这种人与狗关系的亲密、人与人关系的疏离用意颇深,值得警醒与反思的是,动物身上所显示的最根本的美好东西正是人们所逐渐失去的。在作品中,我们不难看出,作者满怀伤痛地在记录着现代乡土发生的动荡,在动物的身上,耐心地捕捉着乡土传统的光芒。

三、超越死亡的温情书写

迟子建的作品中充满了死亡叙事,但以温情作为叙事的底色,这温情在其小说中成为了超越冰冷的死亡的力量。在《群山之巅》中,迟子建写了龙盏镇上的两双手,一双是法警安平的手,这双手处决过四十多个死刑犯,人们都不愿意跟他握手,并忌讳他的手。另一双被万人怕的手,属于青山县殡仪馆的理容师李素贞。殡仪馆本是冰冷恐怖之地,但安平与李素贞通过握手而互传情意,这对孤独的男女在殡仪馆相识相爱,使死亡带上了冷静诗意的色彩。李素贞与安平从事的工作让人们对其敬而远之,因为死亡从来都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而在迟子建笔下,死亡不再是血腥或难以令人接受的,作品并没有因为对死亡的执着叙述而带上阴郁和绝望的色调,而是洋溢着生的热情和爱的温暖。这种温暖,来源于迟子建执着地挖掘人性之光,使作品有了超越道德伦理的生命关怀。

小说中辛欣来的作案是故事发展的核心情节,当人们得知安雪儿怀了辛欣来的孩子后,有人痛恨这个“孽种”,也有人认为应当给予同情和宽容。安雪儿的父亲安平对糟蹋自己女儿的辛欣来恨得咬牙切齿,但他抓到辛欣来后,他让辛欣来对自己的死法进行了抉择。这表现出作者对于每一个生命都满怀悲悯之心。

迟子建在《群山之巅》中叙述了北疆雪域多个悲凉的故事,她直面现实,写人们的苦痛的泪,也给予笔下的人物暖意与关怀,她的作品总试图用传统道德之善去感化生活之恶甚至是压制这种恶的表达,然而现代乡土社会的温情和诗意能否支撑起这现实的人生,作者在愁肠百结中欲意倾诉的,便是在现代人生存的困境中,这超越了死亡的温情书写能否继续。

注释:

迟子建:《群山之巅》[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年,第328页。

张华:《生态美学及其在当代中国的建构》[M].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

迟子建:《群山之巅》[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年,第220页。

迟子建:《群山之巅》[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年,第269页。

参考文献:

[1]迟子建.群山之巅[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年.

[2]张华.生态美学及其在当代中国的建构[M].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

[3]迟子建.50岁,开启一个作家的黄金时代[N].新京报,2015年.

篇5:分析迟子建小说的自然之美

迟子建的作品一直以来都注重对自然之美的挖掘和表现。她的小说总是以清新舒畅的笔调来描摹大自然的美丽、纯净。

在迟子建的笔下,美丽的故乡总是和大自然保持着无比亲密的联系,作者笔下的人事也无不浸染着黑土地那原始、自然又极富生命力的血液。不仅如此,作者还巧妙地赋予了乡村生活以诗意的内涵和韵味儿。对大自然无尽的热爱和崇敬,使作家的全部创作都离不开这个终极乡土的精神家园和艺术世界。自然,也成为迟子建创作中的核心艺术源泉。具有着丰富的精神维度和深刻的思想深度。

首先,对自然的热爱和赞颂成为贯穿迟子建文学创作的美学经脉,它们与作品中的人物一起担负起了叙事要素的职责。在迟子建的多部中短篇小说中,都可以见到对自然景物的细致刻画,乡间美丽的自然风光如一股潺潺流淌的溪流渗入到了她的故事中,情感真诚而朴素,极富特色。迟子建的大部分作品都是描绘乡间生活的画卷。在她的笔下草原、渔村、窑洞到处充满着梦一般纯净、美好的景致。她以女作家特有的温婉、平和的基调为读者铺开一幅幅美丽又充满民间乡土气的生活截图。我们先来看《日落碗窑》中的一段:“土地真是奇妙,只要是点了种,到了秋天就能从它的怀里收获成果。别以为成果是千篇 一律的,它们出土时姿态万千,可见这土地有多么奇妙,让它生什么就生什么。圆鼓鼓的白土豆出来了,它的皮嫩的一触即破。水灵灵的萝卜也出来了,它们有圆有长,圆的是红萝卜,长的是青萝卜……每逢这种时刻,大地上人欢马嘶,羊叫狗吠,一片沸腾。”从这段描写秋天蔬菜成熟的文字中,我们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一股生动、纯朴、热腾腾的土地的芬芳。本来极其普通的东西只因和故乡、泥土有了联系便一下子在迟子建的笔下生动起来。

在迟子建的作品中,自然往往成为作家抒情状物的载体,同时传达着质朴、真挚的情感。如《草原》中那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既象征着草原牧民们宽广的胸襟和纯净的人性,同时也是作者借以抒发对自然由衷的热爱和感恩的途径;在《白雪的墓园》中,反复出现的白雪为整个作品营造了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雪是纯洁的象征,是大自然神圣的赐予,作家用白雪来映衬整个墓园的静谧,同时也传达着对逝者深深的思念和缅怀;“月光”同样是作家经常使用的意象,自古以来,月光总是与思乡联系在一起,在《雾月牛栏》、《踏着月光的行板》等作品中,迟子建反复写到月光,在她的笔下,月光又有了新的寓意,静谧而深邃的月光象征着宽容的父爱,同时也象征着作家对故乡人事的怀恋。

其次,自然的“人格化”叙写,使迟子建小说充满了性灵之美。

《雾月牛栏》中频繁出现的对雾气的描写具有很强的寓意,弥漫的雾气实际上就是宝坠后爹生命之气的象征,与此同时,迷蒙而迟迟不肯散去的雾气也仿佛是宝坠爹内心深处那挥散不去的愧疚之情;《日落碗窑》中几处对落日的描写十分精彩,温暖的晚霞就犹如关家三代人之间浓浓的亲情一般充满着人性的光芒;《树下》中同样不乏这样人性化的描写:“八点左右的时候太阳才慢吞吞的起来整理容颜,它先洗了脸,因而初升的太阳显得格外干净,接着它又涂了胭脂,这时天边就会隐现出几片明丽的玫红色,再之后它伸直腰,它升得更高的时候就梳理头发,她的头发就飘扬到森林上,它们金色的纤细的毛发盘盘绕绕地缠住了树木。”在迟子建的作品中,自然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环境象征而成为了生动又饱含作者情感的“人格化”象征,同时它也成为了作者怀念故乡、赞颂美好人性的情感发声器,作家从不追求宏大、驳杂的意象、无论是多么细小的物质,哪怕是一片白云、一只鸟儿、一匹马、一条河流、一声欢笑都可以成为迟子建怀恋故乡的触发点,作家正是以这种形式来孜孜不倦地建造着人类的精神栖息地。

再次,自然是迟子建小说中最重要的意象核心,同时也是其作品最重要的审美向度。迟子建在20岁之前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故乡,富饶的土地、白雪覆盖下的苍山、在密林中歌唱的鸟儿、馥郁芬芳的野花等都成为了她乡土世界中的一部分。作家以一颗真诚、纯净的赤子之心去审视周围的一切,在她的镜头前,大自然不仅仅是美丽、富饶、生机的象征,它同时也是孕育着故乡淳朴、宽厚人情的精神家园。正如作家自己所说的那样“譬如铺天盖地的大雪、轰轰烈烈的晚霞、波光荡漾的河水、开满了花朵的土豆地、被麻雀包围的旧窑场、秋日雨后出现的像繁星一样多的蘑菇、在雪地上飞驰的雪橇、千年不遇的.日全食等等,我对它们是怀有热爱之情的,它们进入我的小说,会使我在写作时洋溢着一股充沛的激情”,作家也正是怀着这种激情来构建自己的美学王国。

迟子建的创作从来就不追求华丽的辞藻和诡谲的气氛,她所看重的是如何恰到好处地运用自己对故乡和自然的这份深情来展示自然万物的纯净与美好,从而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饱蘸着诗意与灵性的审美意象。《白银那》中那一条条闪着银光的鱼儿既是丰收的象征,同时又饱含着深远的寓意,因鱼儿丰收而引起的悲剧使得作品染上了很浓的传奇色彩;《日落晚窑》中反复出现的“碗”的意象是梦想的象征,孙子顶碗、爷爷烧碗,“碗”成了祖孙两人梦想的依托,同时也为关家三代人之间建立起了一条真挚而坚固的亲情纽带。《原始风景》中象征父亲精神形象的“月光”意象,把父亲高雅、圣洁的形象刻印在读者心中;对月光的描写更是成为小说感觉丰沛之处:“月光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法让人捕捉的琴弦,它纯粹得使最好的琴手在它面前束手无策”,“每当想起父亲,月光也就不会遗漏,月光会像一个好朋友一样推门进来,深情地站在我身边,如一条长久地挂在我屋门的珠帘,与我朝夕相伴”。大自然中的各种美景总是出现在迟子建的小说中,而且也都积极地扮演着营造诗意氛围,表达诗性理想的重要角色。例如《向着白夜旅行》中在奔向“白夜”的路途上,主人公的肉体虽然已经死去,但灵魂仍然对伴侣依依不舍,随着伴侣一起旅行;《白雪的墓园》中圣洁的“白雪”与肃穆的“墓园”交相辉映,抚慰着死去亲人的魂灵;正是通过这样一个又一个富含诗意的意象,迟子建将自己对自然和故乡的眷恋之情以及对生命的敬畏和尊重充分表达了出来。

篇6:迟子建小说创作艺术追求的视角

迟子建小说创作具有独特的艺术视角,她以死亡作为切入点,不仅描写了死亡的状态,同时也赋予死亡以深刻的内涵。

迟子建是当代中国具有广泛影响力的作家之一。她呼吸着东北黑土地上的空气,看惯了北国的风霜雨雪,对故乡山川与亲人的眷恋与深情是她作品的底色。她怀揣着一颗童心,运用儿童创作视角和散文化的笔法书写北国边陲。她关注着黑土地上人们的生存状态,并通过小说向读者呈现出关于东北的原始、神秘、雄浑、苍劲、壮阔的东北民俗风情和独特的自然地域风貌,展现出深厚的东北文化底蕴。在小说创作的艺术追求上,她的很多作品选择了以“死亡”作为切入点,描写黑土地上人们的死亡状态,挖掘死亡背后的深层意蕴,通过对死亡的描写让人们对生命有更深层次的感悟。

一、以死亡描写为切入点,展示生命状态

迟子建笔下的死亡呈现出一片自然、宁静、温情的气息。在她的作品中,死亡脱去了恐怖阴冷的外衣,让人们看到死亡背后的温情与宁静。正如苏童所说:“她(迟子建)在创作中以一种超常的执著关注着人性的温暖,或者说湿润的那一部分,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和角度进入多重声部反复吟唱一个主题,这个主题因而显得强大,直到成为一种叙述的信仰。”她始终以一种温情和爱意包容着她笔下的人们,向人们展示着童话般的家园。

《白雪的墓园》中,“我”的父亲从小说的开篇就去世了,但父亲从不是一个缺席者,我们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他与家人在一起。“炉火越来越旺了,我仿佛看见父亲正推开走廊尽头的门,微笑着朝我走来……他走到我面前了,他伸手抚了抚我的肩膀” ,从他去世的那时起,这种幻觉就一直存在,“我知道父亲根本不在这间房子里,可我又像每时每刻都能见到他似的” ,在我们看来,父亲幻化成母亲眼中的那颗红点,和母亲一起关注着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爱的孩子们。“那是父亲咽气的时候她(母亲)的眼睛里突然长出来的东西,我总觉得那是父亲的灵魂……父亲的灵魂是红色的,我确信他如今栖息在母亲的眼睛里。” 因为有了父亲的灵魂与母亲同在,我们度过了失去父亲后的第一个温暖却略带忧伤气息的除夕。母亲初一那天去看了父亲,父亲便安心地留在了白雪的墓园里。“我看见母亲的发丝乌亮,看上去精神多了。而我的眼前再次浮现出墓园里的情景,现在那里是白雪的墓园。雪稠得像一片白雾,父亲被罩在着清芬的白雾里。” 父亲去世,没有无休无止的悲伤与痛哭,有的是父亲灵魂的注视,给了我们重新生活的力量和勇气。而在《亲亲土豆》中男主人公秦山的死则呈现出哀婉凄美的爱的气息。虽然他是肺癌晚期,却心系妻女与家中未收获的土豆,妻子李爱杰不惜一切代价挽救丈夫的生命。秦山心中早已对自己的病情有所了解,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他偷偷地离开医院,回家收获土豆,并为妻子精心挑选了一条水蓝色的软缎旗袍。他利用最后的一段时间同往年一样收获土豆,进入安闲的冬天。“秦山瘦的越来越快,几乎不能进食了,他常常痴迷地望着李爱杰一言不发,李爱杰仍然平静的为他做饭、洗衣、铺床、同枕共眠” 秦山在下大雪的日子里挣扎了两天两夜终于停止了呼吸,“李爱杰穿着那条宝石蓝色的软缎旗袍守着温暖的炉火和丈夫,由晨至昏,由夜半到黎明” 而后礼镇的人们看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葬礼:“土豆咕噜噜的在坟堆上旋转……使秦山的坟豁然丰盈起来,雪后疲惫的阳光挣扎着将触角伸向土豆的间隙,使整座坟洋溢着一股温馨的丰收气息”。对于李爱杰来说,丈夫秦山并没有离去,他只是幻化成一颗又圆又胖的土豆追随到她的脚下。每当充满着土豆花香的七月来临,他会像那些永远离开礼镇的人们一样一次又一次的通过梦境将乡愁和爱意捎给他的妻子与女儿,捎给热爱土豆的人们。我们不能用任何灰暗冷寂的词语来形容迟子建笔下的死亡,透过死亡,我们感受到的是温暖的爱意和浓浓的清新而富有诗意的土豆爱情。

同时,迟子建笔下大自然的万事万物都具有生命的质感,无论植物或动物都具有和人类一样的灵魂,他们的死同样展现出别样的情感。《北极村童话》中黄狗傻子对于幼年的“我”来说是最真挚的朋友,我们一起分享食物,快乐与忧愁,当“我”不得不离开时,它脖子上拖着沉重的铁链追来,“它骏马般地穿过人流,掠过沙滩,又猛虎下山似的跃进江里,它凫着水,踩出一道晶莹的浪花……它张了一下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它在下沉,就在下沉的一瞬间,我望到了它那双眼睛,亮的出奇,亮的出奇,就像两道电光,它带着沉重的铁链,带着仅仅因为咬了一个人而被终生束缚的怨恨,更带着它没有消泯的天质和对一个幼小孩子的忠诚回到了黑龙江的怀抱”傻子死了,但它与“我”的情感如那源源不断的黑龙江水般不会消失,它的死是一种对友情和忠诚的昭示。还有《一匹马两个人》中的那匹老马,它与老少两代主人心意相通,她可以听懂少主人的嘱托,揣测出老主人的心思。老太太不幸被路上的石头磕死,它与老头不辞辛苦的往返于村庄与二道河子之间,只为让在睡梦中逝去的老太太得到最恰当的安排。最终老太太埋在了芳香四溢的田野中,当老头平静的离开时它又将老头送回村庄,让老人可以入土为安。失去两位老人后,它以顽强的毅力和忠诚守护稻田,最后被薛氏母女割伤流血而死,它以自己的死展示着它与老夫妇俩真挚的情感,一匹马和两个人在某种意义上是一家人。在另一个世界了,他们一家三口又会重逢。迟子建笔下的死亡不忧伤,不绝望,哪怕是动物的死亡也不会充满血腥与哀嚎,死亡的背后总是照耀着温热的夕阳余光。

除此之外,迟子建笔下的死亡总会有更深层次的精神与灵魂内涵。死亡,向生者诉说着生的深沉思考。《雾月牛栏》中继父在那个温情盈盈的雾月里弥留人间。只因为他当年失手将宝坠打傻,而埋下终生的悔恨,这种内心的负疚感一直折磨着他,他临走时唯一的愿望就是让宝坠回到人的屋子里住。尽管继父的死未能唤起宝坠沉睡的记忆,却让他获得了异父妹妹的亲情,为他再次印证了母爱。死亡对于继父而言,不单单是在人间历程的终结,更是一种希望,一种赎罪,一种解脱。而雾月的牛栏里降了新的生命,同时伴随着一分安详,一份朴素的生命无多奢求的圆满。迟子建笔下的死亡超脱了肉体的死亡,肉体可以不存在,但灵魂始终存在,死亡并非生命的终极,生命正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二、死亡涵义的深刻诠释

细细品味迟子建对死亡的抒写,我们不难发现,死亡在她笔下呈现出温情、舒缓、平静如常态。

她不擅于将赤裸裸的死亡场面暴露于读者面前,她剥去死亡恐怖的外衣,将死亡展现的平静而充满温情,向人们昭示出一种平静的生和从容的死。无论生死,灵魂是始终不灭的,所以死只不过是肉体的陨灭,也就冲淡了死亡的阴冷与恐怖,继而呈现出一种温情。死亡在迟子建笔下有着别样的单纯与质感,她对死亡有着独特的感知与体悟。“迟子建那里,死亡无疑是对生命与生者的重创与掠夺,但它从不是不可逾越的,不可窥见的黑墙。”(戴锦华,)死亡正是迟子建笔下那个“与幽灵同在的夏天” (《向着白夜旅行》),正是失去父亲后的拳拳思恋(《白雪的墓园》),《亲亲土豆》中秦山死后的坟茔与其说是渡往冥河的船,不如说是丰满的生命与爱的小舟,《雾月牛栏》中那个雾月,与其说是继父逝去的日子,不如说是他以死亡换回的心灵的救赎与祈愿。生与死并非命运的两极,生命依旧在死后延续,从某种意义上说死亡正是生命的另一种形式,是精神的历练与拯救。迟子建对死亡的表现,充分体现出她独特的人文情怀和超越死亡的美学眼光。她借助于人物死亡造成的震撼,从而传达出对美好人性的呼唤。《白银那》中卡佳的死唤醒了食杂店老板马占军夫妇的良知,同时也让乡民们学会了宽容。《雾月牛栏》中继父的.死告诉人们,善良的人们永远避讳放弃对自己瞬间丑恶的惩罚,而恶人从自己的罪行中得到的永远是罪恶的快感。《沉睡的大固其固》中温高娘是带着对全小镇人民的祈福,甘愿一人承担灾难的善心而死,而这正像河中的鱼一样“它们不屈不挠产下的卵却在第二年春天变成小鱼,游出了狭窄的呼玛河进入黑龙江,投入鄂霍次克海阔的怀抱中区孕育成熟了”。

迟子建笔下的死亡只是一种自然状态,或者说是人生历程的一个必然阶段,生老病死都是自然状态下的必然,所以死亡不可悲,也不恐怖。大自然孕育了人类,同样可以收回人的肉体,但灵魂始终存在,它们在另一个世界与亲人相会,以另一种形式与活着的人们进行交流。所以“我”在温暖的炉火中看到父亲亲切的面庞,感受到他温暖的抚摸(《白雪的墓园》),可以嗅到吉喜朴实生命所散发的麦子的清香(《白银那》),可以看到依旧年年开放的弥漫着香气的片片土豆花(《亲亲土豆》),可以在那只粗朴却美丽无比的金红色的碗从一堆碎瓦砾中脱颖而出后看到新的希望(《日落碗窑》)。迟子建正是以这种温情的笔触描写死亡,将死亡浸润在一片平和充盈之中,以诗意的笔触描写死亡,让生命的质感在这期间得到充分的凸显与升华,她正是以一种特有的高度和更为辽阔的仁爱和智慧体悟着死亡,体悟着生命。

三、以死亡作为写作视角的原因探析

迟子建从小生活在环境优美的东北边陲,自然环境优美,当地民风淳朴,让她形成了一种亲近自然,热爱生命的天性。她以一颗悲悯之心观看世间万物,她相信世间万物都有美好的一面,她以一颗仁爱之心濡染世间万物,以美好、温暖和善良的心态对待一切,包括死亡。她放弃了对“恶”的描写,侧重于对美好人性的开掘。她写甘如春雨的人际关系,她写味如醇酒的亲情,她写淡如常态的死亡,在不知不觉中将笔伸进讴歌美好人性的领域。她在创作中始终体现着对人类的终极精神关怀,并善于将朴素和平凡放大成为一种感人至深的品格和力量,所以在她的作品中,尽管描写死亡却能体现个体生命的价值。尽管逝去,却具有感人至深的伟大力量,让人不悲观,不绝望,反而成为流于笔端,沁人心脾的股股暖流。

同时,迟子建成长的大兴安岭最北端,也是泛神论思想和萨满文化盛行的地方,人们对自然界充满敬畏,对自然神灵笃信不疑。她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一文化现象,并且成为了一位名副其实的泛神论的实践者,她相信世界上有灵魂的存在,因此她将死亡的原因归于自然,死亡只是另一种存在形式,只是肉体归于自然,灵魂归于神灵而已。迟子建笔下为我们创造了一个万物皆有灵的世界:鱼会流泪,土豆会撒娇,鬼魂可以到世间游走,人们可以和死去的人交流,可以和魂魄结伴旅行。她不将死亡描写得很可怕,而是可以那么从容超脱,也就不难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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