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榆树的童年情节》美文欣赏

2024-07-12

《老榆树的童年情节》美文欣赏(通用3篇)

篇1:《老榆树的童年情节》美文欣赏

《老榆树的童年情节》美文欣赏

前几天,一个小学的同学,打电话,说我的院墙由于今年的雨水挺大,塌了。我顺便回了趟老家,看了看年久失修的院落,确实有些破败不堪了。一个所谓的门口,在别人家的门口的衬托下,古老的不能再古老的门口也歪斜了。一溜围墙,也扭出了好几道曲线。再靠近中间的部位,还出现了一个缺口。站在房前,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什么原因,一阵儿酸楚的感觉,袭上了心头。低头一看我的脚下,正是老榆树生长过的地方。如今老榆树没有了,父亲也已经走了将近二十年了。原本挺热闹,温馨,充满着家的气氛和味道的地方,现在却变得冷冷清清的,平常连人都没有了。如今只有在不寻常的日子——多是因为农村人讲究的给先人烧纸的日子,才回一次老家看看。也就是看看,瞅上一眼,片刻之间,又回到了我自己的那个家。那个有了新的牵挂的地方,因为那里有妻子和孩子的期盼。

看着满院横生的荒草,想寻找一个落脚的地方都难。看着铺满苔藓的院落,看着歪歪斜斜的院墙,看着老榆树生长过的地方,心里倍感凄凉。想起了临出门时妻子的叮嘱,正欲抬脚回家的时候,不知什么缘故,发现眼睛有点湿润。心间突然的涌过了一种念头:“这就是那个家吗?那个曾经生我养我的地方?那个曾经伴我走过一生之中最幸福的时光的家吗?”眼前逐渐的浮现了童年的时光,很想静静的回忆一下我的童年。而且这种欲念越来越强烈,强烈到真的竟使我停下了自己的脚,久久的站立在那里,回忆起我的童年来了。

那时候,这里也是一个非常热闹的很小很普通的,普通到和别的人家没有多大差别的农家院落。每逢夕阳西下,或者农村人所谓的人们都在家的时候。这里也有着欢快的笑声,和小孩子的嘻戏和打闹的声音传出来。当时我们是姐弟五个,就我一个男孩儿,我也最小。因此,按照农村的人习俗和观念,我可能就是这个家的重点照顾的对象了。尤其是大姐对我的照顾,记忆犹深一点。因为大姐大我十二岁。父母对我的照顾,不知道是由于年龄太小,还是什么其它的原因,倒印象比较模糊些,可能是由于他们太忙碌的原因。稍大一点,就由大姐照看我了。因为大姐照看我的时候,我的年龄也就大点了,所以能够有些记忆的成份可追忆了。在这个幸福的家里,除了家庭成员以外,还有一个令我不能忘记的就是门前,现在已经消失了踪迹的老榆树。但那时候可是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榆树的。

老榆树的年龄稍稍大于我的年龄。在我能够记些事的时候,在我模糊的印象当中,老榆树就已经相当的强壮和粗大了,大到大人双手已经不能合拢的抱严它了。其主杆大概有二丈左右的高度,向四面八方伸着六个枝杈,笼罩着树下近似十米半径的范围。可见其树冠的形状了,如同一个巨大的伞盖一样。纵横交错的树的枝条,严严实实的遮掩着树下的荫凉。

也正是由于老榆树的巨大,抑或是由于老榆树的的树冠的巨大。因此,老榆树下就成了我儿童年代的乐园。我仍然清晰的记得,我最喜欢的是有着圆圆的月亮的晚上,老榆树下的乐趣。春暖花开时候的白天老榆树下的欢乐。

不管是什么季节,只要晚上的月亮圆了,我就喜欢在老榆树下呆着。看着月亮,而且嘴中还念念有词的说呀,唱呀的。至于说的什么,唱的什么,谁也听不清楚的。怎么叫也不回屋,如果天气暖和,有时候就在老榆树下玩的睡着了,然后大姐再抱我回屋睡觉。当然我现在已经是没有印象了,是大姐后来告诉我的。但于当时我为什么喜欢在老榆树下呆着的原因,我还是知道的。只不过小孩子家有小孩子家的心思,大人不懂罢了。

我之所以喜欢在老榆树下呆着。是因为我愿意在老榆树下,欣赏头顶上的圆圆的月亮。愿意品味月亮,透过老榆树的枝杈投下的斑驳的阴影的变化和树的形状。特别是冬天。吃过晚饭后,你搬一个小板凳,背靠关老榆树,面向正东方坐下来。你会发现在正东稍偏南的夜空,会有一轮圆圆的月亮,像刚刚清洗过的一样,冉冉向上升腾着。其颜色也在其升腾的过程当中逐渐的变化着。开始是暖暖的颜色,桔红色的。慢慢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一个分界线。反正,时间不长,你就会看到变成了银白色的。亮的就有点耀眼了,其光辉也就有点清冷了。同时,你也会发现,开始时树的影子,在你的面前只有很窄的一点点儿,背后的影子却长长的。由于是晚上,也不知道拖了多长。反正向远处望去,在迷迷茫茫的夜空中,向西漫延出去很长的一段距离,给人增加一种无形的阴森恐怖的感觉。抬头向树顶望去,黑茫茫的,但在月光下又显得朦朦胧胧的。树的枝干好像一些张牙舞爪的怪兽似的,反正怪吓人的。并且这些各种各样的怪兽的形状会随着月亮的移动,而做着各种变化。一会像老虎,一会儿又像恶狼,一会又像舞动的长龙。总是每隔一定的时段,怪兽的形状都会发生一次不同的形状的变化,而投在地上的光影也在发生着变化。一会是西边的光影多些,一会儿是北边的光影多些。而像投影一样影射到地面的怪兽的形状也在发生着各种各样的变化,并且位置也经常的移动变换着。突兀的变幻,形状的游离,即让人毛骨耸立,又让人充满着好奇。面每每在这种时刻,我都会找一个木棍,在地上沿着光影的斑驳的圈圈点点,划来划去的。等到划累了,也就该睡觉了。第二天早晨醒来了,再看昨天晚划下的线,看看到底像什么动物和怪兽。一看,就是半天。即像是在研究,又像是在欣赏。也不管是欣赏的自己的杰作,还是月光的杰作。反正按照大姐的说法,是一看就是半天。但于我来说最喜欢的,还是喜欢八月十五的晚上,在老榆树的下面的感觉。

每年的中秋节的晚上,我都会早早的搬一个小板凳,坐在老榆树下面。等待白天劳累了一天的父母和姐姐们吃完了晚饭,把小饭桌搬出来。在上面摆好了月饼,和各种水果。当然那时的种类肯定不如现在的多。苹果吗,大概也就一个人一个的。月饼呢,姐姐们也就是俩个人一块的,我肯定是一个人一块的,父母大概是没有的。再就是几个醉了的柿子,这个在我们小时候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肯定是量最大的。其它的就不记得有什么了。最开始的仪式是由我代表全家向月亮公公叩头,许愿。等这个仪式完了,就开始吃水果和月饼了。但这些并不最令我难忘的。而最令我难忘的是在这样一个不冷不热的季节,在老榆树下面呆着,挺舒适的,也挺惬意的。因为每年的这个晚上,总是一大家子人,围坐在老榆树下,有说有笑的,挺开心的。父母也会在这个时刻,露出一年很少见的开心的笑容。不知道是因为丰收的喜悦,还是说看到了儿女们的成长。

而这个时候的老榆树上长满了浓密的叶子,稠密的简直没有一点的缝隙。月光也不会像冬天的一样,投在地上各种怪物的影像了。而是像布条一样的月光,这里有一片,那里有一片的。并且都是一条条的,不是很长的那种一条条的。长的也就一尺来长,短的呢也就二三寸,宽呢也就顶多一寸多宽的。反正是地面上稀疏的月影,给人的感觉是挺柔和的。偶尔的,不是很凉的风吹过来,倒也让人觉得清爽,还感觉不到寒冷的存在。虽说天凉好个秋,但这个时节的天气还没有那样的感觉。但地上的月光却开始了移动。一会儿移动到墙上,一会儿又移动到地上,一会东,一会西,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让人有点眼花缭乱的感觉。每当这时候,我都会蹦起来,去捉那月光。蹦来蹦去的,却怎么也逮不住。有几次,明明觉得的是抓住了,眼下没有了月的光亮,但一张手,却还是什么都没有。也是每当这时种候,都会惹得父母和姐姐们一阵儿的哄堂大笑。大概正是这种欢乐的笑声的存在,和那时融洽的气氛总会令我不能忘怀每年的八月十五的晚上吧,也不能忘怀在那个晚上的老榆树下发生的事情。即便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我仍然记得清清楚楚的。

这些都是晚上发生的事情。如果说白天,我还是最难以忘记的是每年的春天。因为每年的春天,老榆树都结满密密的榆钱儿。离着还挺远挺远的,都能闻见榆钱的清香。由于父母管得紧,所以我不会爬树,现在也不会。因为小的时候就一直没有学会,也没有尝试过爬树。但我总会拿一个长长的.杆子,上面绑个钩子,去钩榆钱。钩下来了,先放在嘴里一把,细细的嚼着,总是觉得非常的清香甘甜的,略带丝丝清凉的苦涩,但却苦的能够引起人的回味。这个时节,村里的男男女女的,也都会挎着篮,背着筐的,来捋榆钱。说说笑笑的,十分的热闹。但在我的印象中,那时的人们的文明程度是很高的。人们都很自觉的,各自捋着各自的榆钱,决没有人去损坏树的一枝一杈的。而且都小心翼翼的,态度都十分的认真和虔诚。可能是怕损坏或者折断了榆树的枝杈吧。因为那时的粮食还是相当的紧缺的,人们对于一些能吃的东西还是很爱惜的。这些东西于现在来说,吃起来可能是一种享受。但当时的人们,没有现在的人的乐观。因为当时人们吃这东西并不是为了享受,而是用来当主食的。条件好一点的,稍微掺点白面。条件差一点的就掺点玉米面或者红薯面,再稍稍的加上点盐,用筷子搅一搅。有的在锅里蒸,有的上锅摊。即当饭,又当菜。不管怎么样,都是很好吃的。于当时来说,也无异于一种享受,也确实是一种享受,反正我认为是这样的。白天可以看到一群人的劳作,吃饭的时候,还可以吃到榆钱片儿吃,怎么不是一种享受呢?记得我当时曾经问过父亲,我们为什么要让其他的人来捋咱家的榆钱呢,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们留下来自己吃不行吗?这么大的一棵树,我们可以吃好长好长时间的。当时父亲的回答是这样的,你还太小不懂的。第一,作人不能太小气,特别是自然赋予的东西,没有经过你的辛苦劳作,理应由大家共享的。第二,这东西,花期是很短的,过七八天就老的不能吃了。咱们一家捋不完,浪费了也就浪费了,怪可惜的。这几句话,可能现在的孩子听了,觉得很可笑的。一点榆钱,浪费了,就浪费了,有什么可惜的。但那时如果浪费了这点榆钱真是可惜的,而且可惜到都有点伤天理了。况且,每个人来的时候,由于不是自己家的树,理所当然的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都带有一些愧疚的。都拿点东西的,贵重的没有,也就一把炒黄豆,一块糖果什么的,把它们塞给我。于我来说,也等于是丰收了。就是不记得当时的榆钱开花的时候有没有蜜蜂的忙碌?这一点确实是忘了。就是有,大概也不敢停留了。因为人们为了这一点能够裹腹的东西,已经不允许在有什么其它的事情来耽搁时间的了。

再有一点有趣的事情,就是榆钱采完了,没有多长时间,天气就开始炎热了,开始进入了雨季。也不知道当时的雨怎么那么多,一下就好几天。阴上几天,晴了,过不了几天,树的枝杈上就开始长出木耳来了。这些木耳,可是我家独享的。我就用一个长长的竿子,一个一个的瞅准了往下捅。捅上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的,能够捅不少呢!真的不少,上锅煮一煮,或者凉拌,或者炒来吃,够吃一顿儿的。而且这个活动持续的时间还挺长的。一直持续到我结了婚,我的孩子都三四岁了的时候。

年,的我父亲过世了,没有几年老榆树也死掉了。母亲也就相继的由我们姐弟几个轮换着来养,这个家也就从那时候解体了。我们各自都有了各自的家,但但彼此之间的关系好像也有点生分了。不像童年的时候,我的印象当中,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为这个家的发达兴旺,彼此之间很少有茅盾和隔阂。虽说后来都结了婚,成了家,但有父母在的时候也还好的。每年一有时间,大家通个信,打个电话的。约好了,什么时间都一起回家,好像这个家还是大家的。彼此之间,还是十分的友好和和睦的。由此观之,什么是家?有父母的地方就是家。如果没有了父亲,母亲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如果父母都不在了,就没有了所谓的那个大家都称谓的家了。存在的也就只有你家,我家了。什么是幸福?有父母在,父母的幸福就是大家的幸福。剩一个老人,这个老人的幸福就是大家的幸福。如果父母都不在了,那么各自的幸福就是各自的幸福了,好像谁的幸福和谁的幸福也就没有多大的关系了。

现在则不一样了,由于姐姐们都退休了。因此于前两三年的光景吧,她们把母亲接走了,这下大家好像更生分了。每逢谁有什么事,再打电话或者是说,我于那天那天回去,方便吗,如果方便,我到你家吃顿饭。或者是晚辈们,谁有事路过,也都很客气给捎点礼品类的东西,并且客客气气的送给我。礼节到是走的都挺到位的,但我的心里总觉得是缺少了点什么似的。怎么一下子,本来是朝夕相处的一家子人,开始说起了你的家,我的家的呢?

看起来时代真的变了,不然老榆树怎么会死掉了呢?当然了,我也变老了。 不然怎么晚辈们开始给我买礼品了呢!时代真的变了,怎么大家都不说那天那天,咱们一起回家。怎么都开始说了准备到你家,来我家的了。哎,一切总之都已经成了过往了。或许是老了,心中才有的感慨。不然怎么会这么怀念老榆树呢?怎么会对这么多你家我家的概念这么敏感呢?老了,真的老了。还真的挺留恋我幼年和童年时期,老榆树下的快乐时光的。

篇2:老榆树下的女人(中篇小说)

月光衬着白莹莹的霜反射进屋里,卢梨花以为天亮了,她一骨碌爬起来。

“才几点,你就把我劐娄醒。”常兴明觑着惺忪的睡眼嘟囔。

卢梨花借着窗户上的月光看表,才三点半。是早了点儿。她想和衣再侧歪一会儿,常兴明粗重的呼噜声,让她厌恶地皱起眉头。卢梨花索性趴在玻璃窗上看老榆树,“嘻嘻,你要做新娘子啊。”他自言自语。原来,老榆树披了一身毛茸茸的树挂,宛若新娘子身上缀满流苏的婚纱。卢梨花回头望一眼常兴明,他正张着嘴抽气,她知道一会儿定是一串荡气回肠的呼噜。常兴明不待见老榆树,他只要看见卢梨花坐在炕上盯着老榆树发呆,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说卢梨花简直就是与高三一个鼻孔出气的癞蛤蟆。高三整一堂子仙人,不是烧香就是上供,弄得乌烟瘴气。而她就神神叨叨地对着“妖精树”使劲。还真像一家人。

据常兴明他妈说,窗口这棵孤零零的老榆树是修中东铁路时“老毛子”栽下的。常兴明叫它“妖精树”,只要一喝酒,他就撒酒风要把妖精树砍了。卢梨花就像只老母鸡似的张开双臂贴在树干上,说你要砍它就先砍我吧。常兴明手里的菜刀咣当地摔到菜板上,他知道砍树还能将就,杀人得偿命。

卢梨花不想听常兴明刺耳的呼噜声,她穿上那件红白碎花棉袄来到外屋。此时,揉面有点早,面醒时间长了跑碱,烤出的烧饼就失了松软脆香的口感。炉火被湿煤压了一宿,死气沉沉的没有朝气。卢梨花用一块湿抹布遮住炉口,小心翼翼地把炉篦子下积了一宿的煤灰透出来,炉膛下瞬间就一片通红。她又在炉膛内的煤饼上捅了三个眼,上下通气,三条夹着浓烟的暗红火苗就“嗵”地一声蹿出来,一股轻微的热浪也扑在卢梨花的脸上。炉子的火不能浪费,她把铝锅坐到火上,一勺小米一勺大米淘好下到锅里,盖上锅盖后,她又往炉子底下扔四个麻皮土豆。上高一的常美美只要一睁开眼睛就喊饿,就着香喷喷的二米粥和腌透的雪里蕻吃烧饼,美美的早饭也说得过去。卢梨花自己吃烤土豆就顶饱。常兴明无论是早上还是晚上,都要捏着酒壶喝上一口。他皱着眉头说破土豆有啥好吃的,看着都烧心都吐酸水,真是个穷命相,怎么看都不是发家的娘们儿。平时卢梨花一瞪眼常兴明就不吭气了,只要喝上酒,就算她把眼珠瞪出眼眶也白费。只要有一口酒垫底,常兴明的英雄气概就空前地高涨。卢梨花就好这口,又不想听常兴明捏着酒盅数落。她一吃烤土豆都蹲到面板下紧着吃,面得起沙的土豆噎得她直打干嗝。常兴明没好气地拍打着面板上的面,“吃个破土豆也急三火四,又不是偷男人。”

卢梨花本来已经弱下去的嗝声,又此起彼伏地响起来,像刚凫水上岸的大鹅。

卢梨花吃力地端过面盆,她拽起一绺面,蜂窝均匀,她抿嘴乐了。卢梨花给面使上碱后,往屋里瞭一眼躺在炕上的常兴明,他还睡着。左膀子受风,揉面使不上劲,揉不透的面烤出来的烧饼发艮。她又看一眼里屋,咳嗽两声。常兴明第一次没用她三番五次地叫,就趿拉鞋起来了。“又烤土豆了,我都闻到香气啦。”常兴明青黄的脸软得像一团面。

“你看着都烧心吐酸水,咋还能闻出香?”卢梨花盯着面盆。

“面发好了?今儿个我搋面。你不是膀子疼吗。”常兴明两只手不由分说地插到瘫软的面里。“其实我一天搋个三五十斤面也不算啥,当锻炼了呗。”

正在火上炒芝麻的卢梨花,没搭话。或许常兴明早已习惯了她有一搭无一搭的状态。他专心地揉面。炒好了芝麻,卢梨花给面使碱、揪团、擀饼、压花、滚芝麻、上炉,她做起来得心应手。没一会儿,电烤箱发出吱吱的响声,就宛若一群争抢米粒的老鼠。炉子上粥锅的热气也袅袅地蹿到屋顶,天花板上积了一层饱满而又晶莹的水珠。水珠个个都怀着哪怕粉身碎骨,也随时要扑下来享受人间生活的决心,贪婪地俯视着这对男女。

第一炉烧饼仿佛出阁的女子,怀着羞涩和向往,迫不及待地出来了。卢梨花用手指尖点了其中的一个烧饼,一股热气滋出来,她急忙把手指含在嘴里哈气。

“烫着了吧,你老用手摸它干啥?”常兴明数落女人,还凑上前去,“让我看看,要是起泡了就抹点豆油?”

卢梨花垂下手,说:“哪有那么娇气。”常兴明在她身后嘻嘻地笑出声。第二炉烧饼入炉,常兴明掸掉身上的面尘,拿过酒壶坐到炉子边。常兴明先是自言自语,然后就大声地说起来:“俩膀子焦酸,我说买个搅面机就舍不得花钱。”他咂口酒又继续说,“再说,人家篜馒头烙饼都用酵母粉,就你还使碱。使碱的面揉不透揉不开,就红一条白一块,别说卖呀,自个儿吃都瞅着不顺眼。”

正在清洗面盆的卢梨花瞥他一眼,把手里的刷子啪嗒地扔到盆里,“一喝上酒就磨叽这事儿,咱是比别人挨累,可老主顾们不也冲着纯手工烤的烧饼才来的。要不是靠‘手工’这块招牌,还不早就让人挤对黄了。现在的生意多难做呀,咱不能自个儿砸饭碗。”卢梨花说话时尽可能地和风细雨。

“就这破铺子还叫生意,无非是饿不死也撑不着的小作坊,真是女人见识。”常兴明唾沫星子溅到炉子上。

“你说不是生意,那孩子大人还不是靠它吃饭,你以为我愿意挨这个累,我也知道吃香喝辣的好……”卢梨花的声音高起来。

“一睁开眼睛说话,就没好气儿。”美美倚在厦屋的门框上 。

“不知道你妈作啥妖,二半夜就起来折腾,整得别人也睡不好觉。”常兴明的话匣子打开,很难关上。

“来回过火车像地震,你都照睡不误,我还能影响你睡觉。再说,你那呼噜声快赶上火车鸣笛了,还好意思说别人。”卢梨花不想再和他争论,她笃信,早晨生气一天不顺。她为美美盛一碗黏糊的二米粥放在面板上,让她快梳头洗脸吃饭。美美冲常兴明翻着白眼,转身进了里屋。卢梨花瞄一眼墙上的电子钟,麻利地挑起堆在墙角的红布幌子,挂到房檐的铁钩上。

门,吱扭一声响,一股清凉像淘气的小狗汪地一声扑进来。只要卢梨花挑着沾满油污的幌挂到房檐下,高三一定是烧饼铺的第一个顾客。“离老远就闻着咱家烧饼的香气,还来六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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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梨花撂下手里的活,要为他捡烧饼。

“我来。”常兴明笑嘻嘻地放下酒壶。

“唉,跟你说,我昨晚又做梦了,看来这回我要成了。”高三瞟一眼卢梨花,神秘兮兮地对常兴明说。

“说说看,老仙又给你托啥梦了?”常兴明一本正经地问。高三摇头,说吃了饭好开板,有三双鞋急等要,若是想听,就去他家。眼窝黢青的高三托着一袋烧饼,再次瞟一眼卢梨花,兴冲冲地走了。高三和常兴明是发小,俩人从上小学一直到初中毕业,都在一个班。娶了女人后,又都住在父母留下的老房子里,成了邻居。

老房子下窖,家家都在门里修三四个台阶。太阳吝啬又势利眼,专挑高门大户关照,很少把光亮照进低矮的窗户里面。因此,这趟铁路街的家属房家家都黑黢黢的,只要进屋就得开灯。可谁家也不想搬离,一来是热土难离,二来是老房子虽然低矮,却占着临街的优势,又是站前的黄金地段。于是,家家户户都向大道延伸接出几平方米。利用这几平米开起了粮油店、干果铺子、日用品批发。不到一年,这里就形成了规模。开始别人家干的时候,卢梨花还没觉得有啥甜头可图,直到高三第一批从酒厂下岗后,也在主房前接一个砖门斗,并在门斗里开起了掌鞋铺。眼看着掌鞋铺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卢梨花心里开始泛酸,可她还清高地想,“掌破鞋有啥出息,谁家好老爷们儿干这个。”那时候,常兴明还在酒厂里上班,每月十号都有工资进项。

“梨花,鞋要是坏了就拿来修啊,保证整得像新鞋。”高三正给一双女人的高跟鞋底粘皮子。

“这个殷勤你可献不上,人家的鞋坏了不修,直接买新的。”高三老婆张寒霜双手袖在棉袄袖筒里,笑呵呵地看着卢梨花。她的话听上去像是抬举,可卢梨花觉得她是在奚落自己,当然也有几分嫉妒。毕竟,常兴明还端着铁饭碗吃饭。卢梨花发誓,再也不去高三家。

可张寒霜却一反常态来她家串门,袖手往当地一站,让她看自己的新靴子好不好看。张寒霜扭动着粗壮的腰,炫耀着脚上的鞋。卢梨花吃着烤土豆,故意吧唧出响声,半天才轻描淡写地说她脚肥,把鞋都撑走形了。张寒霜不生气,过几天又穿一双坡跟,鞋腰上还带一圈毛的黑色皮鞋,她说这鞋在大城市可流行了,是高三去省城进修鞋料时买的。还说,要是卢梨花喜欢,等高三再去进货时捎一双回来。

卢梨花肚子都气鼓了,呼呼地喘粗气。晚上,她鱼一样钻进常兴明的被窝,柔声细语地说也想在门前接出个门斗,开个烧饼铺。小时候,她看姥姥烙火烧,用烙火烧的法子烤烧饼肯定行。

“得了吧,满大街的馒头店、饼屋,就你烤的破烧饼还不把老底赔进去。” 常兴明的手顺势在女人身上像蛇一样的游走,嘴也贴过来。

“我还没烤,你就说不行?”卢梨花翻身躲开他。大概是想到自己没本事把门斗盖起来,她又软下脸,说就算不开铺子,接间房子也宽绰宽绰。再说,开个铺子能咋地,房子又不用租,就是搭点面和油呗,自个家也挡不住吃……男人想了想,搂住她的肩膀说:“那你得先让我乐呵,要是侍候不好我,盖房子的事儿免谈。”

若是平时,卢梨花早就冷下脸推托,可今天她豁出去了。男人气喘吁吁地忙活半天,气急败坏地从她身上滚下来,问她就不能拿出点真格的配合一下?卢梨花第一次没有被男人揉搓得心烦气躁,她望着房笆盘算着盖房子的事儿,等挣了钱就一天换一双鞋,一星期换件衣裳。

烧饼铺在爆竹的爆炸声中,热热闹闹地开张了,卢梨花兴奋得两腮像打了胭脂。她对来看热闹的张寒霜说,“嫂子,这回你不爱做饭就吃烧饼,保管你吃这顿想下顿。”

张寒霜一撇嘴,“你大哥爱吃面,我和胜利都爱吃米饭。”高三儿子高胜利和美美是同学。开张才两天,卢梨花就蔫头耷脑地没了精气神儿,稀落地来两个买烧饼的,大多是赶火车的旅客。可防火的、收电费的、工商税务,卫生防疫的比顾客来得还勤。进门就绷着脸吆喝着要查这个证件收那个费,卢梨花无奈地交了费用。几天下来,她就被弄得心绪烦躁。工商所的刘博从门前经过,他嘀咕说现在的人动作可真快,开个铺子就像房檐底下长出的狗尿薹。刘博进屋,卢梨花以为又来收费的,就大吐苦水。说自己刚开张,这个费用那个费用交了好几笔了,还没赚先搭钱了。刘博说自己不是来收费的,路过进来看看。刘博说她够实诚的,哪有没挣钱先缴费的,费用先缓缓再交。卢梨花感动得给刘博装了十个烧饼,反正卖不出去也吃不了。刘博也没客气,只是临走时把烧饼钱压在喝水的杯子下。

十月底,酒厂被一家公司收购,像常兴明这样用土办法烧酒的技工,都被动员下了岗。这家公司要把酒厂做大,需要专业的技术人员。常兴明心里窝火,就和车间的几个技工撺掇如何上访。他的心思不在烧饼铺上,也打心眼里没瞧起女人做的营生。卢梨花如同拴在碾子上的驴,没人卸套就下不来。高三每天都过来买六个烧饼,趁买烧饼的空儿跟卢梨花唠两句,“梨花,要是再磨豆腐脑就更好了,松软酥脆的烧饼就豆腐脑,那简直就是神仙的日子。”

卢梨花咧了咧嘴,说:“生意不好,也不敢往大了想。”

高三让她别灰心,自己保证天天吃她烤的烧饼。卢梨花心说,天天吃也就六个。就靠他买这六个烧饼,赔个底掉还白搭了工夫。想归想,卢梨花还是像恭敬财神爷似的感激高三,每天烧饼一出炉,她就用纸袋先装上六个。开业之前,卢梨花特意定做了纸袋子,她说烧饼用塑料袋装,热气跑不出去,湿溻就不酥脆了。一直躺在炕上怄气的常兴明,看到高三天天来买烧饼,他一骨碌爬过来,蹿过去夺下女人手里的袋子。常兴明表面热情地跟高三打招呼,可他却在心里狠狠地骂,“像只狼似的老惦记别人圈里的羊,小心我这杆猎枪走火,跑到你屋里去。” 每次,他都冲高三的背影呸吐一口。卢梨花不屑和常兴明计较,她的心思都在卖不出去的烧饼上。半个月过去了,生意还一点起色都没有。除了高三坚持天天来买六个,铺子里的人影寥落。有的人还只买一个,说是尝尝,一个烧饼再搭个纸袋子,基本没赚头。

“不让你整,偏不信。这回好,卖不出去的烧饼吃不完,明儿个还不吃烧心。”常兴明捏着酒壶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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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梨花没心思跟他掰扯,她心里琢磨咋能让生意好起来,一家人总不能坐吃山空。每一炉出来,卢梨花都尝尝。平心而论,她也觉得不错。特别是椒盐的烧饼,酥脆可口,吃到嘴里,满嘴都飘着花椒的香气。“大哥,你说实话,烧饼的味道究竟咋样?”卢梨花问高三。高三诚恳地点头,说味道没得挑,百吃不厌。张寒霜撇嘴说还行,她恶狠狠地白了高三一眼说,“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整天贪吃,别再吃倒了牙,吃伤了胃,吃得上吐下泻……”

每天只发十斤面,还是卖不出去,卢梨花嘴角起了一串黄亮亮的水泡。她坐在炕上呆呆地盯着窗前的老榆树,“老榆树,你说,烧饼铺真要关门啊?”一阵微风袭来,锯齿的叶子窸窸窣窣地响起来,卢梨花不顾裂了口子的嘴唇,咯咯地笑出声——在她看来,老榆树是在摇头。卢梨花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她突然抬起头来,应该做广告,要不人家咋会知道有个好吃的烧饼铺呢?卢梨花从老榆树那儿得到了灵感和信心,她一抹腿跳下地,拿过特大号的铝盆发一大盆面。

“你疯了,十斤面都卖不出去,又发那么多面干啥?”常兴明差点把酒壶摔出去。卢梨花发好面就躺下睡觉了,这一夜,她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实。第二天早上,卢梨花把新出炉的烧饼,两个装一袋,还在每袋烧饼里配上一小袋咸菜。卢梨花一口气走了七条街,“祖传的手艺,纯手工烤的烧饼,您尝尝。门面在铁路街,纸袋上有门牌号。”

一上午走下来,卢梨花嗓子干疼,宛若扎了鱼刺。生意果然渐渐地好起来,卢梨花很得意自己上门做广告的举动。常兴明不屑地耷拉下嘴角,“卖得再好,也就挣俩一脚踢不倒的钱儿。要想穿新鞋买好衣裳,等哥给你挣吧。”

这些日子,常兴明从炕上爬起来就往外跑,卢梨花一个人支撑着烧饼铺。她弄不明白,常兴明天天跑外面干什么,还喝得醉醺醺的,家里的活儿一点都指望不上。卢梨花疑惑地盯着刚从一场宿醉中醒来的常兴明。

“我一个老爷们儿还能老在家憋着,反正,没出去养女人就是了。”常兴明眯缝着眼睛理直气壮。

“量你也没胆,更没那个能耐。”卢梨花闪身去了外屋。

“啧、啧,瞧不起我是不是?”常兴明被女人说到了疼处,盯着她的背影刚要呸一口唾沫,一想到女人不是高三,就咽回了唾沫。常兴明今天没往外走,在家里又待得无趣,便来到高三家。高三正捧着一只女人的高跟鞋抛光,张寒霜抄手站在他身边,腆起的肚子宛若身怀六甲的孕妇。“啧啧,今个咋有工夫串门子?”张寒霜阴阳怪气。

“你就欠高三修理,改明儿让他把你嘴缝上。”常兴明习惯性地呸了口唾沫,挑衅地看着她。

“啧啧,俺家老爷们儿就会修鞋,不像你家那位不光会修理你,还会烤烧饼。”

高三说他俩见面就掐,说不定前世是夫妻俩,打离婚了。这世做邻居,还带着前世的积怨。高三也知道,张寒霜从心里嫉妒杨柳细腰的卢梨花。

“看出你有钱了,她肚子都鼓起来了。”常兴明嘻嘻地笑。

“就是,她哪能跟梨花比,你看人家那身材,那脸蛋,根本不像四十岁的女人。你娶了她,是前辈子积了大德。”高三甜嘴抹舌地夸赞卢梨花。

压在常兴明心底的一股酸水涌上来,他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别老看别人的老婆好,我看嫂子胖得热气腾腾的,像刚出锅的馒头。”

“行啊,你看张寒霜好,咱俩换。”高三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

常兴明乜斜一眼高三,“别磨牙了,赶紧给我找茶缸子倒水,都渴冒烟了。”常兴明没想到高三厚颜无耻地说要换人,他没好气地喝一口水,“别扯淡,说说你的事儿,到哪个层次了?”他真想把热水泼到高三的脸上。高三引常兴明走进里屋,掀开一块红布帘。一张红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蝇头小楷,常兴明仔细一看都是人名。“高张氏、高利满、王学仁、张殿堂……”常兴明一脸迷惑念着红纸上的名字。高三用手肘拐他一下,让他别念出声,他说这都是自己逝去的先人,他们修行得道后上了堂子,通过他,用他们修来的道行,解救苦难的芸芸众生,为劳苦大众指点迷津……高三说得唾沫星子都崩到常兴明的脸上。常兴明忍住笑,说高三把自己都说成救世主了。

“你严肃点,要是不信就别到我这儿来。”高三瞬间变了脸色。

常兴明收敛起笑容,说:“行行,我严肃点,最近我要做点小买卖,你给我掐算掐算要防范点啥?”他一本正经地看着高三。

“看在梨花的面子,也看在咱俩一起长大的分上,求我家老仙给你指点一下。”高三点燃一把香,虔诚地举过头顶拜了三拜,插到香炉里。高三坐在凳子上,食指弯成勾形敲着桌子,常兴明一脸迷茫。高三还敲,他只好问是什么意思?

高三一梗脖子说:“压堂子的香钱。”

常兴明扑哧乐了,“啊,哦——我忘了、忘了。”常兴明从上衣兜里摸出十块钱放到香炉前。高三闭上眼睛掐着手指头默默地念叨着,嘀咕了半天,高三才睁开熊猫一样的眼睛,盯着常兴明看。

“说话呀,死盯着我干啥?”常兴明不自在地摸一把脸。高三看了半天才劝他别出去得瑟,说他这个买卖十有八九挣不到钱,还会惹祸上身。高三说他根本没外财的命,别瞎折腾,在家帮衬一把梨花,把烧饼铺做大,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多好。那么好的女人你不好好稀罕,再弄丢了……常兴明眼珠子瞪得快要鼓出来,他霍地站起来,“操,这话是你家老仙说的,还是你的心里话。卢梨花自己丢不了,就怕被狼叼去。”

“咣当——”被摔上的门震得高三直眨巴眼睛。

第二章

卢梨花哏嘎地打嗝。美美笑嘻嘻地说她一定是趁着自己上学,在家偷好吃的了。卢梨花觑了她一眼,说是被她爸气的,常兴明整天连个鬼影子都抓不着。

“我爸眼里只有酒壶,要是我早就跟他离了。”

卢梨花转回身盯着美美。

“看我干吗?寻找真正的爱情是你的权利,你不用考虑我。只要那个人爱你,我就叫爸。”美美一本正经。

“这孩子,胡咧咧些啥?我们这代人可跟你们不一样,好歹都得过下去。离婚,只是嘴上说说。”卢梨花使劲地拍打胸脯,想把嗝拍打下去。

篇3:青春的钥匙,埋藏在老榆树下

我喜欢古龙笔下的快意恩仇,她喜欢金庸笔下的荡气回肠;我喜欢郭敬明的《小时代》,她喜欢韩寒的《后会无期》;我喜欢流川枫和佐助,她喜欢樱木花道和呜人。最重要的是,我是文科生,她是理科生,我们之间有着人类最难以逾越的鸿沟。

虽然我们欣赏的人或物几乎完全不同,但从来没有因为这些争吵过,反而有一种相依为命的孤独感。

她和我一样,全部的青春都被浩如烟海的文字填满了。近年来青春题材的电影那么多,每一场我们都相约去看,可走出电影院后都不约而同地叹气——我们的青春没有惊心动魄、没有荡气回肠,只有不停地写稿子、改稿子、再写新的稿子。循环往复,周而复始,如同花开花落、四季轮回。

初二那年秋天,我在学校最角落的那棵老榆树下面看到她。那个时候,Ipad和智能手机还没有普及,她拿着墨蓝色的晨光水性笔,在一个硬皮本上奋笔疾书。

那时,她坐在老榆树凸出的后根上,眉头紧锁。我笨拙而安静地慢慢靠近她——凭借我敏锐的直觉和探测同类的精准雷达,我确定了这个短发的姑娘正在写小说。

我刚要开口,上课铃声却毫不配合地响了起来。

她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鸟,忽地一下从地上弹起来,慌忙地向教学楼跑去。

“喂!”我在后面喊她。

她停下脚步,转过头看我。

“你写的是小说吧?”我问她。

她没说话,但是那个写满密密麻麻文字的硬皮本被她牢牢地护在怀里,眼睛里迸发出类似母鸡保护小鸡的戒备神色。

我突然笑了,从麻袋一样的校服里,掏出一本更厚的白色硬皮本。然后将它翻开,递到她面前。

虽说我的字非常难看,但却足以让梁小惠放下她的防备,和我开始发展革命战斗友谊。

那一年我们十四岁,在榆树下找到了第一个可以谈论心底梦想的朋友。

二所谓革命战斗友谊,并不只是嘴上说说的。我和梁小惠不同班,我在一楼的三班,她在三楼的十六班,除了放学回家顺路之外,上课期间很少能见到面。

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感情发展,午休和大课间时,我们总会在那棵老榆树下写文。思路断了时,我们会互相听对方的情节,偶尔也会换着写对方的大纲。

记得有一天,我突然灵感爆发,虽然正在上数学课,我却抱着侥幸心理把硬皮本掏出来,压在数学书下面,企图遮住边边角角。然而不幸来得太过突然,刚写了不到三行字,讲台上就响起了数学老师叫我名字的声音。

我心惊胆战地站起来,看到他拍着讲桌,让我把东西交上去。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全班同学,五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望过来,我真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薛小阳,把你那个白色硬皮本拿过来,这件事就算完了,否则就交给你班主任来处理。”许是我的沉默让他有些下不来台,这句话像是给我的台阶,也像是给他的台阶。

我仍然低着头,一声不吭。

“既然这样,那你就站着,我还是请你们班主任来吧。”数学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对我说。

我的后颈泛起冷汗,表情僵硬得不行。如果是其他东西,我会立刻送到讲台上,不带半分犹豫,唯独这个硬皮本不行。它就像我埋藏在最深处的、最真实的自我,我从未想过有一天,它会暴露在阳光下。

一想到会有个完全不了解我的人摊开我的全部,凉意就顺着脚心慢慢地蔓延到全身。

三这应该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无助”,看着数学老师离开教室,我就像在等待时间的凌迟。

而这时,窗外熟悉的笑声突然传入我的耳中。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听到声音立刻打开窗户,向外探出头。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是梁小惠!她这节课是体育课,正好路过我这里。

我一边压低声音喊她,一边把胳膊伸出窗外挥舞着,很快她就看到了我。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三言两语告诉了她,然后将我的灵魂——那个白色硬皮本塞给她。

她朝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抱着本子跑了。一瞬间,我心底悬着的那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后来,被数学老师喊来的班主任无论说什么,我都不松口,就算我的书包被全部摊在讲台上,就算班级里被翻了个底朝天,那个白色的硬皮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找也不见踪影。

任谁也想不到,它正安安稳稳地躺在梁小惠的书包里。

放学后,我被带到班主任的办公室写检讨书。三千字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是个无法想象的字数,但对于已经写完好几本硬皮本的我来说,这就是一个多小时的事情。

由于缺乏“物证”,班主任拿到我的检讨书之后只是随意翻了两下,批评几句,这件事就不痛不痒地过去了。

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夕阳像一个成鸭蛋黄似的挂在西面的天空上。

梁小惠背着书包在校门口等我。鸽子血一样的霞光映在她的笑脸上,明明是傻兮兮的笑容,却让我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笑着调侃我:“你该拿什么拯救你的灵魂?”

我潇洒地揽过她的肩膀:“麻辣火锅怎么样,今天不点蔬菜,纯肉!”

背着装满了教材的沉甸甸的书包,灌了一整天语数外史地政理化生的大脑晕乎乎的,可我们仍然有说有笑地迈开步子,向远方走去。

四高中时,我铁了心要选文科,父母拗不过我的偏执,只能默许我。也因为我选择了一所文科重点高中,所以我和梁小惠不能再呆在同一所学校了。

开学那天,我换上仍然像麻袋一样的新校服,肥大的一条裤腿能塞下我的两条腿。

高中的校园比初中大了不少,塑胶跑道周围种的都是杨树,每到春天,就会到处飘着毛絮。每当这时,我总会想起初中校园里那棵孤身屹立在栅栏旁边的老榆树,那像铜钱一样的榆树籽片可比这些白色的毛絮乖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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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同一个学校,见面的机会自然就少了。我和梁小惠只有寒暑假时能见面,平时偶尔会发QQ和微信。

有时,她会向我抱怨物理化学太难。我则会反问她,有没有后悔选择理科?这时她便安静了下来,但是目光却并没有黯淡下来。

其实我是知道的,选择理科并不是她自愿的,父母的想法或许才是重点吧。

我只是比她幸运在这一点上,父母迁就了任性的我,否则我也应该和她一样。

高三那一年冲刺高考,我们不約而同地拔掉了网线,封存了手机,将那个装载着梦想的硬皮本锁在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然后将钥匙埋在那棵老榆树下面。

没了手机,不打电话,我们似乎就失去了联系。好在,我想到了一个最原始的办法——写信。

我从文具店买回来一叠信纸和信封,又去邮局买了几张8分的邮票,每个月都会寄给她一封信。与此同时,我也会收到她的回信。

我们有着相同的梦想,所以互相鼓励着对方,珍惜这位寻之不易的另一个“自己”。

后来,在大学志愿上我们都填了汉语言文学专业,可无奈我们都只差了一点点。

我差六分,她差两分。

最终我们落在了家长替我们选好的志愿上。

“你落哪了?”我吸了吸鼻子,问她。

“我妈填的,没看,你呢?”

我说:“和你一样,也没看。”

我们不约而同地哭了起来。

我想,大抵是因为,那天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想起,初中校园里那棵不知有多少年历史的老榆树,终于被学校后勤部决定砍掉的这件事吧。

五那棵老榆树承载着我们青春时期的梦想,所以在高考之后,我们再一次回到初中的校园,特意去看它。

只可惜那个地方只剩下毫无生机的褐色树桩,以及毫无遮盖的炎炎烈日,再也没有了记忆中老榆树投下的那片阴凉。

我和梁小惠拿着小铲子,在我们经常坐着的地方挖出埋下的两把钥匙。

大概是这棵已经被砍掉的老榆树一直守护着它们,放在玻璃罐里面的钥匙没有生锈,仍然和一年前一样。

我们手里握着我们的梦想,在夏天炎热的太阳下,数着粗树桩上面的一圈圈年轮。

我和梁小惠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的眼睛,亮晶晶的,我们知道那是还没落下的眼泪反射的太阳光。

然后,我们突然感觉前方的路宽敞了——大概是没有了老榆树的庇护,也就没有了老榆树的遮挡了吧。

本期答案

大侦探:有罪。

假设理查德无罪,那么罪犯不是瑞蒙德就是戴德;如果瑞蒙德是罪犯,他是有罪的;如果戴德是罪犯,根据条件(2),他会和瑞蒙德一起作案,瑞蒙德还是有罪的;如果理查德有罪,根据条件,3),他必和个人合伙作案,这个合伙人不是瑞蒙德就是戴德,或者两人都是。

假设和戴德

起,那么戴德参与的案子,瑞蒙德肯定也会参与,因此瑞蒙德无论如伺都是有罪的。

填数字:1

每横排和每一竖列的所有数字相加,和为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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